周桐离开欧阳羽那暖意融融的房间,刚一踏出门槛,深秋夜晚的寒风便如同冰冷的刀子般迎面扑来,瞬间穿透了他单薄的寝衣。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赶紧抱紧双臂,嘴里嘟囔着:“这鬼天气……真不是人受的!”
正抱怨着,迎面就看见朱军也从洗漱室那边缩着脖子跑回来,显然也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被风一吹,冷得他牙齿都在打颤。
“小、小说书……你、你也才回来?” 朱军声音都带着颤音。
周桐赶紧和他凑到一起,两人几乎是抱团取暖,一起吐槽:
“可不是嘛!这风,刮得人脸疼!”
朱军一边跺脚一边苦着脸道:
“何止脸疼,娘的,下面都快冻得缩回去了!”
周桐被他这粗俗又形象的比喻逗得噗嗤一笑,寒意都驱散了几分:
“行了行了,赶紧回屋钻被窝吧!再待下去真要成冰棍了!”
两人不敢再多停留,互相道了声“赶紧歇着”,便各自缩着脖子,小跑着冲向自己的房间。
周桐推开自己房门,一股比外面稍暖、但依旧带着凉意的空气扑面而来。他抬眼就看到徐巧已经洗漱完毕,穿着一身素雅的寝衣,正坐在桌边。
听到开门声,她猛地站起身,双手下意识地背到了身后,眼神有些闪烁不定。
周桐心中疑惑更甚,走过去,柔声问道:
“巧儿,到底怎么回事?你今晚一直怪怪的。”
他没有直接去抢她手里的东西,而是走到她面前,不由分说地弯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呀!”
徐巧轻呼一声,手臂自然而然地环住了他的脖颈。
周桐抱着她走向床榻。床上,小桃早已钻进了被窝,正裹着被子滚来滚去,看到周桐抱着徐巧过来,立刻兴奋地探出脑袋:
“少爷来啦!”
周桐“嗯”了一声,瞥了她一眼,见她寝衣松散,提醒道:
“你小子,把衣服穿好,像什么样子。”
小桃闻言,非但没收敛,反而故意侧过身,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暧昧地顺着自己的大腿线条轻轻抚摸,眼神勾拉,拖长了调子,用气声道:
“来嘛~少爷~春宵苦短呐~”
周桐面无表情,冷冷地回道:
“好啊,床单弄脏了,你自己去洗。”
小桃脸上的媚态瞬间垮掉,“嗷”了一声,飞快地把自己重新裹成个蚕蛹,只露出一双眼睛,悻悻道:
“真是的……一点都不解风情……”
周桐嗤笑一声:
“什么不解风情?上次就是你小子,半夜不老实,结果呢?
第二天早上拽着我一起去洗床单,嘴上说着帮忙,结果就蹲在旁边看,活全是我干的!享受完了让我收拾残局,想得美!”
小桃在被子里蠕动着,絮絮叨叨地反驳:
“哪有……我明明有帮忙拧干……”
周桐懒得再理她,小心地将徐巧放到床榻里侧,趁她心神不宁,手臂绕过她身后,果然摸到了一封硬硬的信笺。
他手腕一翻,轻松地抽了出来。
徐巧“啊”了一声,下意识伸手想去拿回,但指尖刚碰到信纸,又像被烫到般缩了回来。
她双腿并拢跪坐在床上,微微低着头,双手紧张地揪着寝衣下摆,抬起眼,用那双氤氲着水汽、带着几分委屈和不安的眸子,可怜兮兮地望着周桐。
周桐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一下子就软了。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放得更缓:
“傻丫头……” 他这才低头看向手中的信。一共两封,一封是请柬,落款是工部尚书苏勤;
另一封是信,信封上娟秀的字迹写着“周大人亲启”,落款是孔喜。
周桐注意到,孔喜的那封信,封口处有被小心拆开后又重新粘上的痕迹,并不明显,但仔细看能发现。
他抬眼看了看依旧低着头的徐巧,心里明白了七八分。他拆开孔喜的信,借着床边桌案上摇曳的烛光看了起来。
【“周大人台鉴:】
自那日小花厅一晤,聆君清谈,如沐春风。君之才思,宛若珠玉
君之风采,皎若明月。
喜归家后,闭门谢客,独坐轩窗,忆及君言‘词之婉约,在乎情真’,心有所感,试填拙词数阕,然终觉未能得其神韵万一。
素闻大人于诗词一道,造诣精深,冠绝当代。
喜虽不才,亦心向往之。今冒昧修书,诚邀大人暇时拨冗,再临寒
舍,于花厅品茗,指点迷津。院中寒梅初绽,暗香浮动,或可助诗兴。
翘首以盼,静候佳音。若蒙不弃,喜幸甚至哉。
孔喜 敬上
旁有一行小字:另附拙作《如梦令·忆花厅絮语》一阕,乞君一哂。
信纸中还夹着一张小小的桃花笺,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写着一首婉约的词,字里行间隐约流露出少女的倾慕与幽思。
周桐看完,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几下。
他又打开苏勤的请柬,上面无非是说关于蜂窝煤推广事宜,有些细节想与他单独商议,顺便……
“小女素仰周大人诗才,亦盼能得一见”云云。
周桐扶额,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这这这……这都是明天要跑的‘债’啊这是……”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看向徐巧,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所以呢?我的好夫人,你今天这么勤快,又这么心神不宁,就是因为这两封信?我还是没看出来,这上面有什么能让我家巧儿担心成这样啊?”
徐巧把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鼻音:
“花厅……”
周桐愣了一下,重复道:“花厅?”
他立刻反应过来,是指宰相府那次,
“哦!你说在孔相家那次?放心,绝对什么都没有!那是被他家老爷子,哦不,孔相硬逼着去的,我总不能当场驳了宰相的面子。
就是喝了杯茶,聊了会儿诗词,全程规规矩矩,连手指头都没碰一下!我发誓!”
徐巧在他怀里轻轻摇头,小声说:
“我知道……夫君不是那样的人。但就是……心里忍不住……”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点连自己都说不清的烦闷和酸涩。
周桐心中了然,先把她轻轻放倒,塞进已经被小桃暖得温热的被窝里,让她和小桃并排躺着,自己也脱了外袍钻了进去。
他侧身看着徐巧,在昏暗的光线下捕捉着她脸上的神情:
“所以呢?夫人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怕我的魂被那些才女勾跑了?”
徐巧还没回答,周桐忽然想起什么,扭头瞪向被窝另一侧的小桃:
“小桃!是不是你又给你巧儿姐看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了?
什么《薄情郎高中状元弃糟糠》、《书生攀高枝负心记》之类的?”
小桃猛地从被子里探出头,一脸被冤枉的夸张表情,举手发誓:
“我没有!我不是!我绝对没有!少爷你可不能凭空污人清白!”
周桐狐疑地转回头,看着徐巧,将她往怀里紧了紧,低声问:
“那我媳妇怎么怕成这样?肯定有人嚼舌根了。”
他语气肯定。
小桃在一旁哼哼唧唧:
“我真没有嘛……”
徐巧这时才轻轻开口,声音细弱:
“是我自己……胡思乱想了。你如今声名愈盛,结交的皆是高门显贵……我只是……只是怕……”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未尽之意,周桐却听懂了。
她是怕自己为了前程,为了更广阔的天空,终究会离她这个“罪臣之女”越来越远,甚至……像话本里写的那样。
周桐叹了口气,手臂收得更紧,让她冰凉的双脚贴在自己温暖的小腿上:
“哎……傻巧儿。要不……我明天找个借口,把这两边的邀约都推了?”
徐巧闻言,却连忙摇头,抬起脸,虽然眼中还有忧色,语气却变得识大体起来:
“别!万万不可。苏尚书是工部主官,孔相更是位高权重,他们的邀请,岂能轻易推拒?妾身……妾身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夫君以正事为重要紧。”
看着她明明不安却强作大度的样子,周桐心里又是怜惜又是好笑,他亲了亲她的额头,道:
“哎,我家巧儿就是太懂事了。看来,那个‘计划’得提前琢磨琢磨了。”
旁边的小桃立刻竖起耳朵,好奇地问:
“计划?什么计划?”
周桐便把自己的那个“古代爱豆”(他称之为“才子佳人引流计”)的初步构想,用她们能听懂的方式简单说了一下,核心思想就是制造其他更吸引眼球的话题人物,分散那些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
小桃听完,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脱口而出:
“哇!少爷!你这是……也要开个像万花楼那样的馆子吗?”
周桐直接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
“我开个杀猪馆!第一个拉去祭旗的就是你这张破嘴!”
小桃“嗷”了一声,立刻缩回被子,还不忘抱住徐巧的胳膊告状:
“巧儿姐!你看他!又凶我!”
徐巧被他们这一闹,脸上的阴郁倒是散去了不少。
她微微抿嘴,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地说出了心底那点隐秘的、不好宣之于口的自私想法:
“若是……若是旁人的目光,都去盯着别人了……那……桐哥哥2这里,或许也能清静些…”
她越说声音越小,脸颊绯红,似乎为自己这不够“贤惠”的想法感到羞愧。
周桐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朗声笑了起来,胸膛震动,惹得徐巧轻轻捶了他一下。
他止住笑,捏了捏她的鼻子:
“那是自然!你夫君我天天被那些狂蜂浪蝶盯着,也难受得紧啊!
而且,你是不知道,那些家伙,时不时就往院里丢手帕、丢香囊,虽然烧火挺方便,但万一里面藏个针啊、暗器什么的,多吓人!”
小桃在一旁插嘴:“好啊好啊!
少爷,等你那‘馆’开起来了,我能去免费看吗?”
周桐哼道:“可以啊,你只要踏进那个门,以后就别想再回这个院子,你的零嘴也统统取消。”
小桃立刻骂骂咧咧地彻底缩进被窝深处,不吭声了。
周桐重新看向徐巧,指尖拂过她微凉的脸颊,声音低沉而温柔:
“好了,这下解释清楚了吧?还担心吗?”
徐巧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含着笑意的眼眸,那里清晰地映着自己的身影。
她心中的不安和酸涩,仿佛被这温暖的注视一点点熨平。
她轻轻摇了摇头,将脸重新埋进他颈窝,汲取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
“熄灯吧。”
周桐说道。
小桃在里面应了一声,吹熄了床头的烛火。
房间瞬间陷入黑暗,只有窗外朦胧的月光透过窗纸,洒下一点点微光。
过了片刻,周桐的困意渐渐袭来。
就在他迷迷糊糊之际,感觉到自己寝衣的衣带被人轻轻拉扯,然后,一只微凉而柔软的手,带着几分试探和羞涩,悄悄地、不规矩地滑入了他的衣襟,贴在了他温热的皮肤上。
周桐闭着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含糊道:
“小桃……我说过了……你再这样……明天被子你自己洗……”
他以为是睡在另一侧的小桃又不老实。
话音刚落,被窝另一头就传来小桃带着睡意的、不满的嘟囔声:
“少爷……你说什么啊……我刚刚都快睡着了……被你这一嗓子吓醒了……”
周桐瞬间清醒了几分——小桃在最里面,那这只手……
他睁开眼,在黑暗中虽然看不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温热的呼吸,轻轻地、有些紊乱地拂在他的面颊上。
那只手的主人,似乎因为他的话语而僵了一下,却没有收回。
周桐心中一动,明白了过来。
他悄悄地、更紧地贴近了身边的人儿,他年轻的身体像个小火炉般散发着热量。
对面的人儿也微微颤抖着,更紧地回抱住了他,冰凉的双脚寻求温暖般缠上他的小腿。
徐巧家道中落,亲人离散,虽得周桐爱护,但内心深处那份对失去的恐惧、对安稳的渴望,始终如影随形。
今日这两封信,还有之前的那些,如同投入她心湖的石子,激起的不仅是醋意,更是对现状可能被打破、幸福可能逝去的深层恐惧。
她此刻的主动,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确认和寻求安慰的渴望。
周桐在她耳边,用气声极轻地问道:“还是不放心啊?”
回应他的,不是言语,而是肩膀上传来的一阵轻微的、带着点委屈和撒娇意味的刺痛——
徐巧张开贝齿,轻轻地咬了他一下,不重,却足以表达她复杂难言的心绪。
周桐没有呼痛,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收拢手臂,将怀里这具微微颤抖、带着凉意却又内心滚烫的娇躯更紧地拥住,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和承诺通过这紧密的拥抱传递过去。
两人的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织,都带着克制的、逐渐升温的暖昧,与窗外凛冽的寒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被窝里,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只属于他们的,正在慢慢驱散所有不安的温暖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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