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涉及唐王府,江宁蓦地怔住,心中暗忖:竟把这桩事忘了。
当今唐王朱硕熿,行事狠辣远超常人。
其正妃无子,偶然临幸一名王府宫女,诞下庶长子朱器墭,万历二十一年便被册封为唐王世子。
这本是顺理成章之事,不料朱硕熿晚年纳了位年轻貌美的侧室。
此女极善逢迎,心狠手辣,哄得朱硕熿神魂颠倒,更诞下幼子朱器塽,获封永兴郡王。
这位侧室野心勃勃,不断怂恿朱硕熿改立朱器塽为世子。
朝廷对藩王承袭规制极严,何况朱器墭已有子嗣朱聿键——即后来南明隆武帝,且已被立为世孙。
可被迷昏头的朱硕熿竟上书朝廷,请求废长立幼,结果被朝廷派来官员斥责了一顿,后来仍不死心,竟丧心病狂地将朱器墭、朱聿键父子囚禁于承奉司,打算活活饿死二人,以便改立朱器塽。
幸得小官张书堂暗中送饭,父子二人才免于饿死,却也开始了长达十六年的囚禁生涯。
朱硕熿对此视若无睹,甚至纵容侧室与朱器塽肆意折磨二人,最后竟默许他们下毒害死朱器墭,妄图借此扶正朱器塽。
若非当时河南右布政使陈奇瑜严词警告,这桩阴谋恐已经得逞。
江宁对素未谋面的朱器墭并无太多关注,却对其子朱聿键,也就是那位日后的南明隆武帝颇感兴趣,暗忖无论如何也该帮一把。
随后,他将这些信息大略告知朱由检,朱由检听罢满脸震惊:“二哥,这事你早就知道?”
江宁尴尬一笑:“五弟,二哥也是前不久见了锦衣卫密报才知晓,只是近来太忙,若不是你今日提起,二哥也怕是真忘了。”
朱由检听完,满脸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这位二哥哪都好,就是记性差得离谱。
“那这事你打算怎么办?”江宁问道。
朱由检眼中杀机骤现,冷声道:“为个世子之位,朱硕熿竟对亲儿孙下此毒手!
虎毒尚不食子,他这般行径简直丧尽天良,不配为人!
那朱器塽也不是好东西,有本事便自己闯出天地,只会窝里斗,算什么朱家子孙?
回头我就去弄死他们父子,再把唐王世子世孙救出来!”
江宁默然——他清楚,朱由检说要弄死谁,那是真的下死手,绝不是开玩笑。
袁可立、温体仁、郭允厚三人听闻谈论唐王府之事,默契地加快了脚步。
毕竟事情涉及藩王,他们不便插手,有江宁与朱由检处理便好,犯不着掺和。
一旁的老魏听完也是止不住叹气,似在感慨宗室之中竟有这等不堪之事。
众人返回巡抚衙门,朱由检当即下令调集皇明卫,准备赶往南阳府弄死唐王朱硕熿与朱器塽。
江宁见状忙道:“五弟,你到南阳救出唐王世子父子后,可将世孙带往京城。
这孩子年幼遭此大难,不妨放在宗人府或皇明卫中好好历练,说不定将来宗室里能多出个好苗子。”
朱由检点头:“二哥,我晓得了。”
江宁又道:“让魏公公陪你同去南阳吧,有他在,你只管办事,其余事情他自会料理。”
朱由检应下,老魏也赶忙道:“侯爷放心,有咱家盯着,出不了乱子。”
随后二人召集皇明卫与东厂番子,火速赶往南阳。
等他们离开,袁可立眉头微皱:“侯爷,信王殿下此去南阳,那唐王……还有活路吗?”
江宁笑了笑:“袁阁老,大白天的,您咋说胡话呢。”
袁可立沉默片刻,叹息一声——他已从江宁的话里听出了答案。
随后江宁带着高文彩出门闲逛,不知不觉走到河南总兵府外。
见府门前的士兵个个腰板挺直、英气勃发,江宁点头赞道:“小高,如今的河南总兵是谁?
看这些士兵的模样,倒像模像样的。”
高文彩一阵无语,暗道:“侯爷您身为五军都督府中军左都督,协助陛下处理全国军务,居然不知道河南总兵是谁?”
嘴上却回道:“回侯爷,现任河南总兵是吴襄,从京营调过来的,副总兵是徐允祯。”
江宁微怔——徐允祯他不太熟,吴襄却是印象深刻。
那可是大汉奸吴三桂的父亲,当初在京营时,江宁不止一次想找由头弄死他,奈何吴襄兢兢业业、表现无可挑剔,始终没找到机会。
他暗自盘算:“如今吴三桂那小子也该十八了,不知有没有长出反骨?
要是敢不安分,等老魏和朱由检回来,索性连他父子一起收拾了。”
正思忖间,总兵府内走出一名年轻将领,隔着老远瞧见江宁二人,先是满脸吃惊,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后,一路狂奔过来。
高文彩当即警惕起来,那将领却已抱拳行礼:“末将徐允祯,见过侯爷!”
江宁看着眼前不到三十岁的小将,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疑惑道:“你是……?”
徐允祯差点哭出来,心道:“侯爷您当年差点让我老徐家满门抄斩,居然不记得我了?”
忙道:“回侯爷,末将是定国公世子。当年您整顿京营时,末将与英国公世孙张世泽在营门口站岗,他站左,我站右。
后来张世泽被提拔,末将升任千户,负责京营巡逻,再后来还是您老人家亲自提拔末将担任河南副总兵的。”
江宁猛地一拍脑袋:“哎呀,本侯这记性!
想起来了,是巡营的徐千户啊,不对不对,如今该叫徐总兵了。”
徐允祯见他记起自己,顿时红了眼眶:“侯爷,您可算想起末将了!”
江宁尴尬一笑:“本侯一天事多,难免记混。”
徐允祯擦干眼泪,笑道:“听闻侯爷返京路过开封,前几日末将一直在下边督促士兵给军田播种,今日才回来。
要不侯爷移步总兵府坐坐?”
江宁点头应允,一路与徐允祯闲聊,询问河南军务。
徐允祯对答如流,江宁见状满意点头,看来这昔日的巡营千户,在河南确有长进。
进入总兵府大堂,见往来将领、属官络绎不绝,江宁疑惑道:“徐总兵,这总兵府每天都这么忙?”
徐允祯笑道:“回侯爷,如今正是种小麦的时节,士兵们除了种军田,闲暇时也去帮百姓播种,毕竟这是咱们京营的老传统,如今北方几省都这么做。”
江宁赞许道:“不错,京营的传统得发扬光大,绝不能忘。”
徐允祯正色道:“侯爷教诲,卑职铭记于心。”
江宁又问:“怎么不见吴总兵?
他忙什么去了?”
“回侯爷,吴总兵前几日去卫辉府,协助当地百姓播种小麦了。”
徐允祯答道。
江宁点头,又细细询问吴襄在河南的表现,暗自做好准备,但凡吴襄有半点出格的地方,便毫不犹豫把他拿下。
然而徐允祯所述却出乎意料:吴湘到河南后兢兢业业,练兵、种田、清剿山贼盗匪样样出色,还把京营的各项传统都发扬光大了。
江宁听得有些尴尬,却还是点头道:“如此便好。”
又笑着问,“听闻吴总兵有个儿子叫吴三桂,如今在做什么?”
徐允祯忙道:“回侯爷,吴公子前两年也参军了,瞒着身份从普通士兵做起,跟着队伍清剿山贼盗匪,立了军功,如今已是百户。
据吴总兵说,他打算今年报考大明皇家讲武堂。”
江宁眉头微皱:“那小子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徐允祯摇头:“还真没有。”
江宁陷入沉思,看来这次是收拾不了这父子俩了,毕竟没抓到把柄。
谁知就在这时,一名年轻小将火急火燎跑进来,边跑边喊:“徐叔!
徐叔!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考上大明皇家讲武堂了,年后就能去考核入学!”
小将冲进大堂,见徐允祯身旁坐着江宁与高文彩,微微一愣:“徐叔,你有客人?”
江宁打量着他,剑眉星目,气宇轩昂,长得确实周正。
徐允祯却脸色一沉,冷声喝道:“吴百户!
说了多少遍,在衙门里以官职相称,这里哪来你的徐叔?”
小将吓得一哆嗦,缩了缩脑袋:“总兵大人教训的是,末将记住了。”
徐允祯满意点头,介绍道:“吴百户,这位是忠义侯江侯爷,身旁这位是锦衣卫指挥同知、怀远将军高大人。”
小将顿时双眼放光,满脸不敢置信:“您、您说这位是江侯爷?
真的假的?”
徐允祯顿时气得脸色铁青。
江宁却笑了笑:“如假包换。”
小将激动得手舞足蹈:“侯爷!
末将对您景仰有加,您就是末将的偶像!
自从参军,末将一直以您为榜样,您能不能给末将签个名?”
说着就在身上摸索起来。
江宁看着眼前这有些冒失的小将,疑惑地看向徐允祯。
徐允祯轻咳一声,满脸尴尬道:“侯爷,这位便是吴总兵的儿子,吴三桂。”
江宁闻言顿时一愣——万万没想到,竟以这种方式见到了“大汉奸”吴三桂,而且这小子怎么看都像个二逼少年,实在没法和大汉奸联系起来。
吴三桂跑到江宁面前,指着自己穿的鸳鸯战袄,激动道:“侯爷,您给末将签个名吧?”
江宁没说话,徐允祯猛地一拍桌子:“吴三桂!
这里是总兵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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