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祁钰如何狡辩,他出于私心没有提前把危险告知景元帝的行为都是无可推脱的。
三法司的官员对他这种行为很不齿,认为他已经算是间接害死景元帝的凶手,任由他的母妃和外公舅舅如何为他辩解,仍坚持要求太子殿下治他的罪。
祁钰不服,当场反咬祁望,说祁望和皇后是一体的,皇后对皇帝下手,是为了让祁望早日登基,祁望本人不可能不知道。
因此,祁望作为嫌疑人,不仅没有资格治他的罪,也没有资格再做太子。
皇后一听急了,死活不肯承认自己对皇帝下手,说她是被人陷害的。
朝臣们面面相觑,束手无策。
皇上亡故,太子和皇后都有嫌疑,祁钰身为皇上的长子,别人还真没资格治他的罪。
关键时刻,张砚舟站出来,打断众人的窃窃私语:“不是还有四殿下吗,四殿下有军功在身,民众与百官都很认可他,况且他如今已经封王,身份上也无可挑剔,暂时替太子殿下主持大局再合适不过。”
众人闻言都看向祁让,认为张砚舟虽然有偏心自己学生的嫌疑,但说的话也很有道理。
眼下这情形,能替太子殿下主持大局的,除了四殿下,确实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于是大伙纷纷对祁让躬身行礼,请他暂时出面主持大局。
祁让婉言谢绝,说自己除了打仗,别的什么都不懂,恐难当重任。
朝臣们便跪下来求他,请他为朝堂安稳着想,不要再推辞,尽快查明真相,让凶手认罪伏法,为景元帝操办葬礼才是正经。
祁让只好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艰巨的任务”,事先向众人声明,倘若调查结果证明太子是无辜的,那么皇位仍由太子继承,所有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反对。
众人都已经想到他会不会趁火打劫自己上位了,不承想他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
难道他当真没有别的想法?
他这么有能力的人,当真一点野心都没有吗?
没有野心,他干嘛频繁接触朝中官员,干嘛要去国公府提亲?
他这个人,真的让人难以捉摸。
管他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让他把眼下的风波平息了才是最要紧的。
于是众人都答应了他的条件,让他尽快接手此案。
祁让接手之后,先安排人给景元帝入敛守灵,又命各处官员回到各自的衙署正常办公听候消息,再让人把太子送回东宫,把皇后和大皇子送到宗人府暂时关押。
皇后的娘家人以及大皇子外祖家的人,在事情查清楚之前全部在各自家中禁足,不许与外界接触。
最后,他又让徐清盏带领锦衣卫众人,将太极殿众人,以及皇后和大皇子的亲信统统带回北镇抚司严刑拷问。
他自己则去了南书房,方便大家有事回禀时能第一时间找到他,不用再特地跑到他的王府去找人。
南书房还是原来的样子,祁让坐在宽大奢华的龙案后面,想起前世的自己,几乎将半生的时间都耗费在这里,不由得感慨万千。
他翻开龙案上祁望批过的奏折,一本一本仔细观看。
祁望处理朝政比较温和,圆融,比他更懂得全面兼顾,更懂得君臣之间的斡旋,不像他那样大刀阔斧,对所有人都不留情面。
他想,可能祁望比他更适合当一个盛世明君。
而他在史书上,顶多是一个毁誉参半的暴君。
这样想着,他突然很想知道,前世的他死了之后,史书是如何评价他的,佑安继位后,有没有什么卓越的政绩?
他和祁望都教导过佑安,佑安的治国之道会像他多一点,还是像祁望多一点?
史书上又是如何评价佑安的?
昏君?还是明君?
有晚余和沈长安徐清盏的辅佐,他应该没有可能成为昏君吧?
晚余前世活了多少岁?
沈长安后来娶了别人没有?
这些问题,恐怕他这辈子都无从知晓了。
正想着,一个小太监敲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茶盘:“王爷处理朝政辛苦了,先用些茶点歇一会儿吧!”
祁让听声音有些熟悉,定睛一看,不由愣住:“小福子,是你吗?”
小太监也愣住,受宠若惊:“王爷怎么认得奴才?”
祁让笑起来,随口道:“听太子殿下说起过你。”
小福子一脸期待,小心翼翼道:“太子殿下怎么和王爷说的?”
祁让想了想,说:“太子殿下说你虎头虎脑,机灵能干,有眼力见,是个可造之才。”
小福子顿时喜笑颜开,嘴上却谦虚道:“殿下过奖了,奴才哪有那么好。”
祁让说:“本王也觉得你很好,你好好当差,回头我让胡尽忠收你为徒,等将来太子继承大统,我和他说说,让你做乾清宫的二总管。”
小福子忙放下茶盘,跪在地上给他磕头:“多谢王爷抬举,胡大总管是太子殿下跟前的红人儿,奴才能拜他为师,是奴才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奴才一定会好好跟他学习,尽心尽力服侍主子的。”
祁让看着他尚有些稚气的脸,心中百感交集。
重生回来,他一直没见到小福子,让孙良言去打听,孙良言说宫里没有这个人,他以为小福子的命运发生了改变,这辈子不会再进宫当太监,没想到他最终还是进宫了。
只怪自己前世没问过他家乡在何处,否则的话,能提前找到他,给他家一些接济,他家人可能就不会把他送进宫了。
所以,王宝藏说的没错,纵然自己有着重生的优势,也并非一切尽在掌握。
一个人所能把握的,只有当下。
……
徐清盏的办事效率仍然和前世一样又快又好,仅用了两天的时间,就挖出了皇后给皇上投毒的全过程,她的心腹太监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见过太极殿的人,通过什么渠道买的毒药,卖给他毒药的人姓甚名谁,家住哪里都查得一清二楚。
除此之外,皇后和大皇子的亲信在重刑之下,也把两人这些年干过的坏事全都吐了个干净,光口供就记了满满两大册。
其中最令人震惊的,就是皇后当年为了争宠夺子,勾结钦天监正诬陷祁让是天煞孤星,怂恿景元帝把祁让母妃打入冷宫的事。
这件事是皇后身边的叶嬷嬷供出来的,叶嬷嬷身为皇后的陪嫁嬷嬷,对皇后无比忠诚,她的供词无人质疑,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朝臣们说皇后心思歹毒,作恶多端,不配母仪天下,联名上书请求祁让废除她的皇后之位,赐她为景元帝陪葬。
皇后不服,在朝堂上强词夺理,说自己是国母,是天下人的母亲,天底下哪有孩子问罪母亲的道理,所以,不管她做过什么,除了皇上本人,其他人都无权为她定罪,包括祁让。
虽是强词夺理,在这个百善孝为先的时代,她的言论也得到了一些老臣的认同,认为除了皇上,其他人的确无权制裁皇后。
可是皇上已经驾崩了,不可能再从棺材里爬出来治她的罪,这可如何是好?
皇后见众人奈她不得,便又嚣张起来,说无论哪个皇子继位,她都是当仁不让的皇太后,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众人无奈,纷纷看向坐在龙椅上的祁让,问他该如何决断。
祁让姿态随意地坐着,一只手懒懒搭在龙椅扶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皇后在那里强词夺理,耀武扬威。
直到皇后把所有人都气得说不出话,他才慢慢坐直了身子,冷清清问了一句:“母后说完了?”
皇后被他漫不经心的话语问得心头一跳,后背突然就变得冷飕飕的,仿佛一阵阴风刮过。
与此同时,朝臣们也都噤了声,大殿上一片死寂。
众人心中暗道奇怪,太子殿下听政这么久,都不曾像四殿下这般不动声色震慑全场。
四殿下是如何做到一个眼神就能让人不寒而栗的?
祁让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了个来回,随后开口唤了一声:“孙良言!”
孙良言躬身应是,从侧面的台阶走下去,不大一会儿,和王宝藏一左一右扶着景元帝走了上来。
大殿上响起一片倒吸气的声音,所有人都像见了鬼一样看向景元帝。
皇后也懵了,指着景元帝失控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祁让起身,扶景元帝在龙椅上坐下。
景元帝整个身体靠在龙椅上,粗重的喘息声响彻大殿。
他的身子已经彻底垮了,只是上了几个台阶,便虚弱得不成样子。
可即便如此,只要他活着,就是这天下的主宰,所有人都得跪伏在他脚下。
众人心中翻江倒海,谁也搞不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后却好像明白了什么,愤恨又惊悚地看向祁让,恨不得一刀捅死他。
皇帝没死,这一切,都是祁让给她做的局。
她忌惮祁让,想杀之而后快,祁让便将计就计,假意结交群臣,让她方寸大乱,铤而走险。
这阴险又狡诈的贱种!
斩草不除根,果然后患无穷!
“皇上,皇上……”皇后踉跄上前,跪在景元帝面前,哭哭啼啼道,“皇上您没有仙去,这可真是太好了,臣妾快被人冤枉死了。”
景元帝喘着粗气,浑浊的双眼紧盯着她,半晌才抬手指着她,气喘吁吁道:“毒妇,敢害朕性命,赐白绫三尺,王氏满门,九族同诛!”
皇后的哭声骤然停止,不敢置信地看向景元帝。
文武百官全都屏住呼吸,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
皇后刚刚还说除了皇帝没人能治她的罪,现在好了,皇帝当真从棺材里爬出来,不但治了她的罪,还诛了她的九族。
早知如此,倒不如老实认罪,由四殿下对她作出判决。
她是四殿下的母后,孝字当头,四殿下顶多判她个终身幽禁,让她父兄去流放,九族的性命至少能保住。
要说这四殿下也是够心机的,瞒着所有人给皇后安排了这么一出大戏,让皇后的卑劣在所有人面前无所遁形,不仅丢了自己的性命,还连累了全族。
但凡四殿下没有这么深的心机,就不可能把王氏一族连根拔起。
这人实在太可怕了,他要是当了皇帝,大家不得天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听差?
这么一想,还是太子好,就算太子是皇后养大的,也别追究他知不知情,参没参与了,想办法保下他,让他继承皇位才是正经。
否则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出于这种想法,文武百官默契地没有一个人弹劾祁望,还纷纷在景元帝面前为他开脱,说他心地纯良又孝顺,肯定不会和皇后同流合污。
尤其当年的事,他被皇后害的母子分离,兄弟离心,他也是个受害者。
景元帝听取了群臣的意见,没有追究祁望的责任,把大皇子祁钰贬为庶人,发配边疆改造。
为免剩下的皇子再为了争夺皇位钩心斗角相互倾轧,他当庭宣布禅位于太子,除了祁让之外的皇子,全都去封地就藩。
至于祁让为何不去,景元帝说他已经和安国公家的千金定下婚约,等他成亲之后再去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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