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启元宫暗自完善阴谋之际，长春宫内，谢知意正与李成福闲谈王良人的事，语气里满是费解：“她勾结穆克登阿，用毒鸟惊吓沈良人落胎，于她有什么好处呢？折腾一场，自己从婕妤贬为良人，困在咸安宫永无出头之日，得不偿失，实在糊涂。”
“娘娘觉得不可思议，是因娘娘向来通透沉稳，凡事都算得清利弊得失。”李成福躬身回话，声音压得极低，“可王良人眼界狭隘，又被一时妒火蒙了心，满脑子只想着搅乱后宫浑水、夺陛下片刻垂怜，哪里会去盘算长远祸福？说到底，不过是蠢人做了蠢事。”
谢知意愣了愣，随即颔首轻笑：“倒也是，蠢人有蠢人的执念，咱们不必深究。”
“娘娘，王良人的事尘埃落定，外头都在传，二皇子的养育人选，陛下这几日就要定了。”谷雨将一盏温茶轻轻搁在谢知意手边，低声提点了一句。
谢知意端起茶盏，浅啜一口，眉眼间带着几分淡然：“这差事谁接谁麻烦。皇后是嫡母，本是最合适的人选，可她前几日去御前讨要，反被陛下斥了回去，摆明了是不想让二皇子沾半点中宫的光，不想让二皇子有半个嫡子的名分。贵妃还在禁足，陛下又忌惮沈家，贤妃也不能养，这人选，有的好琢磨呢。”
“娘娘看得通透。”李成福顺着话头附和道。
谢知意放下茶盏，神色陡然沉了下来，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声响清脆，却带着几分凝重：“这事儿与咱们无关，不必多操心，旁观便是。我更担心的是皇后，她孝期没几日就满了，一旦重掌六宫，头一个要针对的，定是我和槐序营。”
“咱们这位皇后娘娘，素来爱拿旁的由头做文章，槐序营是夏国旧部，如今又赶上穆克登谋逆的风口，正是风口浪尖上的靶子。尤其是近日还有一批物资要运进京城，这更是给了她现成的由头，怕是要在这上面动手脚。”
“娘娘放心，陈进忠一早便出宫去了，已把娘娘的嘱咐传到秦统领那儿。”李成福连忙宽慰，“秦统领说了，定会严管营中子弟，绝不与外人私相往来，更不会给人留半点把柄。”
“这远远不够。”谢知意摇了摇头，眸色愈发凝重，“穆克登刚伏法，陛下此刻最忌讳外邦势力异动。皇后若真要栽赃，根本不必真的在物资里动手脚，只需捏造‘物资藏有外邦密信、违禁军械’的谗言，再买通一两个巡检做伪证，就能让陛下对槐序营生疑。到时候，光靠约束部众根本没用。”
谷雨闻言，脸色霎时白了几分，急声道：“娘娘说得是！启元宫最会捕风捉影、颠倒黑白，若真在物资上做文章，就算是假的，也能被他们说得有模有样！”
谢知意指尖沾了点茶水，在桌面划了道浅痕，语气多了几分决断：“别慌，那批物资还有好几日才到京城，明儿让陈进忠再跑一趟，带三句话给秦商。第一，让他把槐序营近三个月的出入营登记册、采买账目，连夜誊抄两份，一份送到京兆府备案，一份呈给兵部，先落个‘行事光明磊落’的名头，堵住旁人的嘴。”
“第二，让他传令下去，营中子弟近期不得离营半步，就算采买柴米油盐，也得是三人同行、隔日销账，每一笔都记清楚，绝不给人留半点可乘之机。”
“第三，也是最要紧的，让他亲自去京兆府和兵部递帖子，恳请各派一名专员，在物资入京时全程随行查验，且必须走官道、入官仓，半点都不能私下处置。只要有官家的人盯着，皇后就算想动手脚，也得掂量掂量。”
她顿了顿，又看向李成福，语气郑重：“另外，你挑两个嘴严腿快、最可靠的心腹，去盯着启元宫的动静。但凡有宫人出宫，或是有信件递出，尤其是往京郊关卡方向去的，务必记清模样、动向，第一时间来报。咱们虽不能预知他们的算计，但也得提前防着，免得被打个措手不及。”
李成福连忙躬身应下，语气恭谨又透着几分稳妥：“娘娘放心，奴才这就去安排。定挑两个最机灵的，让他们扮作洒扫的小太监，守在启元宫侧门附近，保准把人盯得死死的，不露半点行迹。”
谢知意点头：“去吧，务必谨慎。记住，宁可慢一点，也不能露了马脚。”
李成福躬身退去，转身便往自己的值房去了。
他唤来两个心腹小太监，皆是平日里嘴严机灵、腿脚麻利的，细细嘱咐道：“你们俩去跟洒扫的小太监换一换，到启元宫侧门附近守着。但凡见有宫人出宫，或是有人递信件进去，都给我盯紧了，尤其是往京郊关卡去的，要记清他们见了谁、说了什么，回来一字不差报给我。记住，不许声张，更不许出半点差错，若是走漏了风声，仔细你们的皮！”
两个小太监连忙躬身应道：“奴才遵公公吩咐，定当仔细！”
在李成福安排事情时，杨氏抱着小莫离进了起居室，脚步轻快，脸上满是喜色，一进门便扬声笑道：“娘娘，大喜！小殿下会喊娘了！”
谢知意紧绷的神色瞬间柔化，眼底的凝重褪去大半，连忙起身迎了上去，伸手轻轻抚上小莫离软乎乎的脸颊，柔声道：“会喊娘了呀？也是，‘母妃’这词太绕，难为我儿了。”
“娘娘您可不知道！”杨氏微微晃了晃怀里的小莫离，语气带着几分显摆的欢喜，“方才小殿下自己玩着拨浪鼓，玩得高兴了，就突然冒出一声‘娘’！奴婢听了都吓了一跳，连忙逗他，他竟又含糊着哼唧了好几声！小殿下可有灵性了！快，再喊一声，让娘娘高兴高兴！”
谷雨、霜降和寒露闻声，围了上来。
小莫离被众人围着，愈发兴奋，小短腿在杨氏怀里蹬来蹬去，嘴里“呀……娘……娘”地嘟囔着，两个“娘”字黏在一块儿，吐字软乎乎的，还带着奶声奶气的鼻音，却透着股天真的热乎劲儿。
听得谢知意忍不住弯了嘴角，眉眼间的笑意温柔得能溢出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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