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绳系过往,花引前路
晨露在五彩平安结的丝线上凝结成珠,玄风醒来时,指尖刚碰到那些冰凉的水珠,就听到院外传来熟悉的驴铃声。老掌柜牵着那头瘸腿驴,驴背上驮着个竹筐,筐里装着刚出炉的芝麻饼,香气顺着半开的院门钻进来,勾得人胃里发空。
“玄小哥,醒啦?”老掌柜把驴拴在枣树上,竹筐往石桌上一放,“给丫丫带的早食,新出炉的,还热乎。”他眼角的皱纹里沾着点面粉,显然是刚从饼铺过来,“对了,我那小孙子在后头呢,说要跟你学认草药,这孩子,天不亮就催着我出门。”
话音刚落,个梳着总角的小男孩从驴后头钻出来,手里攥着本翻得卷边的《草药图》,怯生生地往玄风身后躲。“石头,叫玄风哥哥。”老掌柜拍了拍他的背,小男孩这才细声细气地喊了句,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丫丫叼着半块芝麻饼从屋里跑出来,新布鞋在青石板上踩出“啪嗒”声。“石头!”她把饼往兜里一塞,拉起小男孩的手就往药架跑,“我给你看玄风哥哥刻的薄荷石!可好看了!”
两个孩子的笑声撞在枣树叶上,震得露珠簌簌落下,打在玄风手腕的平安结上。他低头看着丝线间滚动的水珠,忽然想起昨夜李伯编结时说的话——“每道绳都得绷紧,松了就护不住人了”。此刻的丝线被露水浸得发亮,倒像是把那些细碎的牵挂都凝在了上面。
李婶端着粥出来时,石桌上已经摆开了早饭:芝麻饼、腌萝卜、小米粥,还有老掌柜特意带来的酱肘子,油光锃亮的,看得人眼馋。“快吃快吃,”她往玄风碗里舀了勺粥,“吃完了好教孩子们认草药,我把薄荷都晾在竹架上了,正好让他们摸摸。”
玄风咬了口芝麻饼,芝麻的香混着面的甜在舌尖散开。他看着两个孩子趴在竹架旁,丫丫正指着薄荷叶子给石头讲“泉边的秘密”,小男孩听得眼睛发亮,手指轻轻碰了碰叶片,又飞快缩回去,惹得丫丫直笑。
“玄小哥,”李伯忽然碰了碰他的胳膊,“今天跟我去趟后山的老林子吧?那里有种‘续断’,专治筋骨损伤,你带着路上用。”他顿了顿,声音压得低了些,“我知道你迟早要走,多备点药总是好的。”
玄风的粥碗顿了顿,热气模糊了视线。他确实在盘算离开的日子,下一个镇子的“忘忧草”据说只在夏至前后开花,再不走就赶不上了。可看着院里的竹架、石槽、两个孩子的笑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挪不开脚步。
“好。”他点头,把最后一口饼塞进嘴里,“吃完就去。”
后山的老林子比泉眼那边更幽深,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伯拄着枣木拐杖在前面开路,藤条被他用刀砍断,发出“咔嚓”的脆响。“续断爱在石缝里长,”他回头叮嘱,“看到紫色的花就留意,那草的根是黄褐色的,带着点苦味。”
玄风跟在后面,药篓里已经装了些刚采的蒲公英。他想起昨天老掌柜说的,石头的娘前阵子砍柴崴了脚,一直没好利索,正好采点续断回去,给她泡酒擦。
“在那儿!”李伯忽然停住脚步,指着块巨大的岩石。石缝里果然冒出丛紫色的花,花瓣细长,像串小小的铃铛,风吹过时轻轻摇晃,露出底下红褐色的茎。玄风蹲下身,用小铲子小心地挖根部,续断的根须缠得很紧,得顺着石缝慢慢剥离。
“这草性子倔,”李伯蹲在旁边看,“当年我爹为了采它,差点从这石头上摔下去。”他指了指岩石上的一道凹痕,“你看那印子,是我爹的镰刀砍的,几十年了还在。”
玄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岩石上果然有个月牙形的凹痕,边缘被风雨磨得光滑,却依旧清晰。他忽然觉得,这山林里的一草一木,都藏着几代人的故事,像续断的根须,悄悄在时光里盘虬卧龙,把过往与现在紧紧连在一起。
采够了续断,两人坐在岩石上休息。李伯掏出旱烟袋,烟丝点燃的瞬间,香气混着草木的清气漫开来。“玄小哥,”他忽然开口,“等你走了,这院子就交给你了。”
玄风愣住了。
“我知道你是做大事的人,”李伯的烟袋锅在岩石上磕了磕,“但这院子,还有院里的药草,总得有人照看。丫丫还小,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李伯,我……”玄风想推辞,却被李伯按住手。
“听我说完,”李伯的眼睛在烟幕里亮晶晶的,“我不是要你留下,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世上总有个地方等着你回来。就像这续断,不管你走多远,它总在这石缝里等着你,什么时候回来都能采到。”
玄风的喉咙忽然有些发紧,说不出话来。他低头看着药篓里的续断,根须上还沾着泥土,带着股倔强的土腥味。他想起自己的师父,临终前也是这样,把那枚刻着星轨的木牌交到他手里,说“不管走到哪,都别忘了为什么出发”。
下山时,阳光已经有些刺眼。远远就看到院门口的枣树下,丫丫和石头正蹲在地上玩“过家家”,石头把《草药图》摊在地上,丫丫拿着片薄荷叶当“药引”,嘴里念念有词。李婶坐在旁边纳鞋底,老掌柜则在翻晒昨天采的知母根,竹耙子划过竹匾的“沙沙”声,在午后的阳光里格外清晰。
“回来啦!”李婶扬声喊了句,把手里的鞋底往竹筐里一放,“快洗手吃饭,我炖了鸡汤,放了点续断,给你们补补。”
鸡汤的香气漫开来,混着续断的微苦,成了种奇异的暖。玄风坐在石桌旁,看着李伯给石头的娘装续断,看着丫丫把薄荷石坠戴在石头脖子上,看着老掌柜数着今天卖药的钱,忽然觉得,所谓牵挂,原是这样具体——是一筐芝麻饼,一株续断,一块刻着薄荷的石头,还有一个永远为你留着的院子。
傍晚,老掌柜带着石头走了,驴背上的竹筐里装着玄风给的续断,还有李婶塞的半只鸡。丫丫追着驴跑了很远,直到看不见了才回来,手里攥着石头送的颗玻璃珠,在夕阳下闪着彩光。
玄风坐在枣树下,看着她把玻璃珠埋在薄荷丛里,说是“给薄荷当肥料”。他忽然从行囊里拿出那枚刻着星轨的木牌,放在手心摩挲。木牌上的纹路已经被岁月磨得光滑,却依旧能摸到那些深刻的刻痕,像在诉说着从未改变的初心。
“玄风哥哥,你在看什么?”丫丫凑过来,小手轻轻碰了碰木牌。
“是我师父给的。”玄风说,“他说,看到这上面的星轨,就知道该往哪走。”
丫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指着天空:“那我们的星星呢?”
夕阳正把天空染成金红色,猎户座的星轨已经隐约可见,像串撒在天上的珍珠。玄风抬头看着那些熟悉的星辰,又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五彩平安结,忽然明白,所谓前路,从来不是孤单的远行——有星轨指引方向,有绳结系着过往,有花香引着归途,就像这续断的根须,无论延伸到哪里,总有一端深深扎在最初的地方。
他把木牌重新放回行囊,起身帮李婶收药。竹架上的薄荷已经晾干,叶片卷成小小的筒,散发着清凉的香气。玄风把它们小心地收进陶罐,忽然决定,再等两天,等那坛薄荷米酒开封了再走。
有些等待,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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