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月下绳,鬓边花
竹桌上的花生壳被夜风卷着滚到墙角,李伯的旱烟袋在月光下明明灭灭,烟丝燃尽的“簌簌”声里,他忽然说:“玄小哥,我给你编个绳结吧。”
玄风一愣,见李伯从兜里摸出根五彩绳,红、绿、黄、蓝、白五色丝线绞成一股,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这是丫丫她娘留下的手艺,”李伯的手指粗糙却灵活,丝线在他掌心翻飞,“说是五彩绳能避灾,当年她总给丫丫编,编完了就系在手腕上,说能保平安。”
玄风看着丝线在李伯指间游走,像五条调皮的小鱼。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师父,当年也总在他出任务前,用红线给他缠刀柄,说“红绳镇煞,刀不饮无辜血”。那时他总嫌麻烦,现在想来,那些被嫌弃的牵挂,原是最结实的铠甲。
“编个‘平安结’吧。”玄风轻声说,目光落在屋里熟睡的丫丫身上,她的小手还攥着颗没吃完的花生,手腕上的薄荷石坠随着呼吸轻轻晃。
李伯“嗯”了一声,丝线忽然加快了速度,时而交叉,时而缠绕,很快就显出结的轮廓。“丫丫她娘说,平安结的每一道绳都得绷紧,松了就护不住人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醒了往事,“她走那天,手里还攥着给丫丫编了一半的绳,五彩线缠在指头上,解都解不开……”
烟袋锅在鞋底磕了磕,火星落在地上,瞬间被露水浇灭。玄风没接话,只是从药篓里拿出片晒干的薄荷,轻轻放在李伯手边——薄荷的清凉,或许能压下些心口的涩。
“好了。”李伯举起编好的平安结,五色丝线在月光下织成个饱满的结,边缘的流苏垂下来,随风轻轻荡。“戴上吧,玄小哥。”
玄风接过平安结,触手温润,丝线勒得很紧,果然如李伯所说,没有一丝松动。他把结系在手腕上,红、绿、黄、蓝、白五种颜色映着月光,像把散落的星子串在了一起。
“李伯,我也给您雕个东西吧。”玄风从行囊里翻出块青田石,是他从南边带来的,质地细腻得能映出人影。“您想要什么?”
李伯笑了,烟袋锅在手里转着圈:“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求什么?就雕个‘守’字吧,守着这院子,守着丫丫,就够了。”
玄风握着刻刀的手顿了顿,随即落下。刀锋在石上游走,石屑簌簌落下,像细小的雪。月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把睫毛的影子投在青石上,随着刻刀的起落轻轻晃。李伯坐在对面,旱烟袋没再点燃,只是看着石上渐渐成形的字,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月光,像藏了片温柔的海。
屋里的丫丫翻了个身,大概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小嘴吧唧了两下。李婶端着碗清水从厨房出来,见他们在月下忙活,轻声说:“薄荷米酒的坛子我挪到窗台上了,离月亮近点,说不准更入味。”她把水放在玄风手边,“累了吧?歇会儿,石头明天再雕也不迟。”
玄风摇摇头,刻刀在“守”字的最后一笔上加重力道,石屑飞溅:“快好了。”
确实快好了。“守”字的笔画刚硬,却在收尾处留了个圆润的勾,像只手轻轻牵着什么。玄风把刻好的青田石递给李伯,石面上的字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却奇异地让人安心。
“好字。”李伯摩挲着石面,指腹划过那个勾,忽然笑了,“这勾勾得好,像丫丫小时候抓着我的手指头不放的样子。”
夜风带来枣花的甜香,落在玄风的发间。他抬手一摸,摸到片小小的花瓣,大概是从院角的枣树上落下来的。他想起艾文曾说,他的头发总带着草木香,那时他不懂,现在才明白,走过的路,遇到的人,看过的花,都会悄悄留在身上,成了独属于自己的味道。
李婶忽然指着天空:“快看,流星!”
一道白光划破夜空,拖着长长的尾巴,像谁在天上划了道银线。丫丫不知何时醒了,揉着眼睛从屋里跑出来,举着小手嚷嚷:“我看到了!许愿许愿!”
她闭上眼睛,小手紧紧攥着,嘴唇动了动,大概是在说“希望爷爷和玄风哥哥都好好的”。李伯把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烟袋锅在石桌上轻轻敲着,没再说话。
玄风也学着丫丫的样子,闭上眼睛。他没什么宏大的愿望,只希望这院子里的月光永远清亮,竹桌上的花生永远香脆,李伯的旱烟袋永远有火星,丫丫的笑声永远像泉眼的水——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等他睁开眼时,发现手腕上的五彩平安结缠上了片枣花瓣,红的、绿的、黄的丝线裹着白的瓣,像朵开在绳上的花。李伯正看着他笑,李婶在收拾竹桌,丫丫已经趴在爷爷怀里睡着了,小手还攥着那颗没吃完的花生。
远处的泉眼传来叮咚声,像谁在月下敲着石琴。玄风低头看着手腕上的花,忽然觉得,所谓归宿,未必是雕梁画栋的屋宇,有时只是这样一个院子,一坛正在发酵的酒,一群会给你编绳结、等你刻石头的人,就够了。
月光渐渐西斜,把院子里的影子拉得很长。玄风把青田石放在窗台上,让月光照着那个“守”字,又给薄荷米酒坛换了块干净的棉布。做完这一切,他才轻轻推开门,回到自己的客房。
手腕上的平安结还带着李伯手心的温度,枣花瓣在丝线上轻轻晃。玄风躺在床上,听着院里李伯低低的咳嗽声,听着丫丫偶尔的梦呓,听着远处泉眼的叮咚,忽然觉得,这世间最安稳的声音,原是这样细碎又寻常。
他抬手摸了摸鬓角,似乎还沾着枣花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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