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雪落时,归期近
第一场雪落下来时,玄风正在给药铺的门板刷桐油。雪粒子打在油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细小的盐粒撒在人间。他抬头望去,天空灰蒙蒙的,雪花在风里打着旋,把远处的屋顶染成了白色,也给那棵老松树戴上了白绒帽。
“玄小哥,歇会儿吧!”药铺掌柜的端着碗热汤从屋里出来,哈出的白气立刻融进雪雾里,“刚炖的羊肉汤,驱驱寒。”
玄风放下刷子,接过汤碗,暖意顺着陶碗的温度传到掌心。他喝了一口,膻香混着胡椒的辛辣,熨帖地流进胃里:“谢谢掌柜的。”
“跟我客气啥。”掌柜的看着外面的雪,忽然叹了口气,“这雪下得好啊,就是不知道云雾山那边怎么样了。老汉的山楂酒,怕是该开封了。”
玄风的心轻轻动了一下。他想起离开云雾山时,老汉指着后院那排酒坛说:“等第一场雪落透,就开封。到时候你要是来了,咱们就着雪,喝个痛快。”
正想着,门外传来马蹄声,在雪地里踏碎了一地寂静。一个穿着蓑衣的邮差翻身下马,抖落满身雪花,手里举着个油布包:“玄风先生的包裹,云雾山寄来的。”
玄风赶紧接过,油布包沉甸甸的,还带着雪水的湿意。他撕开绳子,里面是个陶坛,坛口用红布封着,上面贴着张纸条,是老汉那熟悉的炭笔字:“雪落开封,酒熟了。等你。”
坛身上还绑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是几颗冻红的山楂,硬得像玛瑙,还有张孩子写的字条,歪歪扭扭的:“叔叔,爷爷说雪停了路就好走了。我在溪谷捡了好多冰碴,像星星。”
玄风把山楂揣进怀里,冰凉的触感透过衣襟传来,却让他心里暖烘烘的。他抬头看了看雪势,雪花落得更密了,天地间一片苍茫,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等雪停。
“掌柜的,我得走了。”玄风把汤碗放在门廊下,转身回屋收拾行囊,“云雾山的朋友等我喝酒。”
掌柜的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去吧去吧!这等好酒,可不能错过了。路上当心,雪天路滑。”
玄风的行囊很简单:几件换洗衣物,老汉送的牛角刀,还有那包静心莲干。他把陶坛小心地放进背篓,又用棉布裹了几层,生怕路上颠簸洒了。出门时,掌柜的非要塞给他一件羊皮袄:“穿上!云雾山比咱们这儿冷,别冻着。”
玄风穿上羊皮袄,确实暖和了不少。他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镇外走,背篓里的酒坛轻轻晃动,发出“咕咚”的声响,像在催促他快点。
雪越下越大,把路都盖住了。玄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霜花。远处的山峦隐在雪雾里,像水墨画里晕开的淡墨。他想起老汉说的“雪是天地的信笺”,每一片雪花,都是从远方寄来的思念。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雪势渐渐小了。他爬上一道山梁,忽然看到远处的雪地里,有个小小的红点在移动。走近了才发现,是个穿着红棉袄的孩子,正蹲在雪地里,手里捧着个竹篮,里面装着亮晶晶的冰碴。
“叔叔!”孩子看到他,立刻蹦起来,冰碴在篮子里叮当作响,“爷爷说你今天会来!”
是老汉的孙子,上次在溪谷见过,额头上还有块浅浅的疤,是捡冰碴时不小心磕的。
“你怎么在这儿?”玄风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雪花落在孩子的红棉袄上,像撒了把碎盐。
“我来接你。”孩子拉起他的手就往山下跑,“爷爷在煮羊肉,说要给你暖身子。酒坛都摆好了,就等开封。”
山脚下的木屋冒着袅袅炊烟,烟囱里的烟在雪地里笔直地升上去,像一根连接天地的线。老汉正站在门口扫雪,穿着件打补丁的棉袄,见了玄风,咧开嘴笑了,露出豁了颗牙的牙床:“可算来了!再不来,酒都要自己冒出来了。”
屋里的火塘烧得正旺,三脚架上挂着个黑陶锅,咕嘟咕嘟地炖着什么,香气顺着门缝钻出来,勾得人肚子咕咕叫。
“先喝酒!”老汉不等他歇脚,就搬来两张矮凳,放在火塘边,又拿出两个粗瓷碗。他小心翼翼地揭开酒坛的红布,一股醇厚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混着火塘的暖意,像绸缎一样裹住了整个屋子。
酒液倒进碗里,琥珀色的,在火光下闪着微光。老汉端起碗,和玄风轻轻一碰:“尝尝!这可是用你寄来的静心莲泡过的,多了点清苦,喝着不腻。”
玄风喝了一口,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胃里,随即化作热流散开,带着静心莲特有的清苦回甘,果然比普通的山楂酒多了层韵味。
“雪停了,路就好走了。”老汉望着窗外渐渐变小的雪,忽然说,“你们城里有句话叫‘瑞雪兆丰年’,咱们山里叫‘雪盖路,福来住’。”
孩子在一旁捧着竹篮,把冰碴倒在火塘边的铁板上,冰碴遇热化成水汽,袅袅地升起来,像无数细小的彩虹:“叔叔你看,冰碴变成云了!”
玄风看着那片水汽,又看了看老汉满是皱纹的笑脸,忽然觉得,这趟雪中行,来得太值了。雪落时,总有归处;酒香里,总有故人。
夜色渐深,火塘里的柴火烧得噼啪作响,酒坛里的酒渐渐见了底。老汉的话多了起来,讲他年轻时怎么在雪地里追野兔,怎么用冰碴给受伤的鹿止血,怎么在溪谷里埋下第一坛山楂酒。
玄风静静地听着,偶尔喝一口酒,看着火塘里跳动的火焰,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填得满满的。他知道,这雪,这酒,这火塘,还有眼前的人,都是岁月馈赠的礼物,像静心莲一样,在时光里慢慢沉淀,酿成了最醇厚的味道。
雪停了。月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雪地上,亮得像铺了层银。老汉指着窗外说:“你看,月亮出来了,明天一定是个好天。”
玄风抬头望去,雪地里的月光果然像碎银,把路照得清清楚楚。他笑了笑,举起碗:“敬这雪,敬这酒,也敬……归期。”
老汉哈哈大笑,和他碰碗,酒液在碗里荡起涟漪,像雪地里的月光在跳舞:“说得好!归期,从来都不算远,只要心里盼着,走着走着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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