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流的神色流的神色变换太过明显，那瞬间的尴尬几乎毫不掩饰，以至于立刻便被多托雷捕捉。
“阁下，莫非我的情报存在疏漏？”
多托雷语气微沉，祂可不想在这种直面「死亡」的节骨眼上，因情报谬误被这位终极概念惦记。
镜流的脸颊青一阵白一阵，指尖下意识攥紧了剑柄，半晌才轻轻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我只是想问，你救的那位‘奥托’……此刻身处何处？”
多托雷一怔，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的问题，眉宇间划过一丝困惑，却还是从善如流地回应：
“若在下的感知无误，祂此刻应当还在幽囚狱之中。”
镜流：“……”
又……又回去了？
视频画面中的周牧似是看穿了镜流的心思，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抬手示意多托雷：
“你继续说。”
他显然没将罗刹的处境放在心上，比起这点插曲，祂更想知晓「院长」挣脱封印的完整脉络。
“是！”多托雷恭敬颔首，眼底浮现出回忆的神色，
“在救出奥托之后，我们便被十王司的判官与云骑军堵在了幽囚狱出口。”
“本想着索性都杀了，回归深渊再做计较，却不曾想，竟遇上了罗浮太卜司的那位小太卜。”
提到符玄，多托雷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当时我已是深渊神明位格，却在她手中毫无抵抗之力。”
“我能清晰感知到，她的位格其实并不算高，但她掌控的力量，却能无视位格差距直接作用于本质。”
“于是我将计就计，选择假意被她擒获，暗中动用纳垢神权衍生的概念「菌群」，完整记录了那一刻的规则波动。”
多托雷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效果远超预期，经过一段时间的解析推演，我成功补全了从法则碎片中提取的「秩序」核心，也因此结识了身为「秩序」本体的「院长」冕下。”
一旁的「院长」闻言，脸色算不上好看，却还是不情不愿地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不耐：
“加载「万象之序」的存在本就寥寥无几，突然出现一个未登记的「新用户」，我自然会第一时间过去查探。”
“还要感谢「院长」冕下的信任。”多托雷微微颔首，语气带着几分惺惺相惜。
周牧看着这一幕，瞬间理清了前因后果，目光骤然投向「院长」，带着一丝猝不及防的震惊：
“你把自己曾经的力量和神魂主体，全都留在青雀那里了？”
“这是唯一的办法。”「院长」淡漠地瞥了周牧一眼，语气毫无波澜，
“除了我的意志，无论是力量还是位格，都突破不了那女人的灵魂封印。”
“你就这么信任多托雷？”周牧依旧觉得不可思议，毕竟这位「恶念化身」的性子，按理说该是多疑且孤僻的。
「院长」轻嗤一声，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孤注一掷的决绝：
“不自由，毋宁死！”
周牧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灰芒，随即愈发觉得荒谬：
“合着你俩还真是双向奔赴？你居然真的没对「院长」施加任何限制！”
多托雷缓缓摇头，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死亡」冕下，在人性的界定里，我或许是个无可救药的恶人，但在更客观的维度上，我只是一位「求知者」。”
“「求知者」的本质是探索，与「院长」冕下的合作，便是我探索「秩序」与「深渊」融合的过程，我不会浪费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周牧闻言，深深地看了多托雷一眼。
他其实很欣赏这种极致的意志，即便多托雷的最终目标，是想将他这「死亡」概念拉下神坛。
但问题是，这人太疯了，疯到他根本不敢放任其成长——那不是在给自己树敌，而是在用诸天万界生灵的命运开玩笑。
想到这里，周牧心底轻叹了一声，直截了当地问道：
“也就是说，是你带着「院长」，从「启源」的萌芽阶段，重新成长到了「化身」层次，对吗？”
“是。”多托雷点头。
“在深渊之中？”周牧又问。
“没错。”
周牧：“……”
一旁的小浣熊突然奶声奶气地开口，小爪子还愤愤地拍了拍虚空：
“这两个王八蛋都快把深渊变成游乐场了！”
“皇帝在外面扩张侵蚀，祂俩在里面偷偷掠夺本源，我本来想阻止来着……”
“……结果没打过……”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被之前战斗炙烤得有些卷曲的尾巴尖，鼓着腮帮子，一脸悲愤。
“那还不是你学艺不精！”
周牧敲了敲手机屏幕，语气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你要是愿意好好修行，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被难倒吗？”
“略略略！”小浣熊对着屏幕吐了吐粉色的小舌头，全然没有认错的意思。
见此情形，一直按捺着性子的「院长」终于忍不下去了，随手将身旁的多托雷推到一旁，直面视频中的周牧，神色阴翳：
“周牧，你想怎么处置我们？给个准话！”
周牧表情有些古怪，反问：“我为什么要处置你们？”
「院长」一怔，指了指一旁毛发微卷的星宝：
“我可是打伤了你的女人。”
周牧的目光落在星星宝那几撮烧焦的绒毛上，表情愈发怪异：
“这不是镜流和芽衣动手造成的吗？跟你有什么关系？”
「院长」的表情瞬间一僵，下意识转头看向身旁众人。
祂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从头到尾，自己竟然没伤到这几个女人一丝一毫，造成的破坏甚至不及皇帝周牧的千分之一。
这认知让祂突然有些怀疑人生，一股憋屈感油然而生。
一旁的多托雷见局面僵持，知道今天断然无法善了，索性上前一步，与「院长」并肩而立，语气平静地问道：
“冕下，您打算如何处置我？”
“你……”周牧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沉默了半晌才再次开口，
“你应该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现在这寰宇之中的吧？”
多托雷垂下眼眸，声音低沉：
“提瓦特b1132号平行时空，已湮灭于诸天万界的「真实命运」。”
“我是在您的布局下，唯二存活的生灵。”
“而我的本质，依托于您的某种「化身」力量。”
“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中更多。”周牧语气意有所指。
“我是「求知者」。”多托雷再次重复这句话，语气坚定。
又是一阵漫长的寂静。
周牧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下一瞬——
高维世界的上空，一道灰色裂隙毫无征兆地展开，无视了紊乱的空间乱流与混沌能量，无声无息地悬浮在众人头顶。
这一瞬间，在场所有存在，包括此刻即将完成「加冕」的皇帝周牧在内，都感觉灵魂仿佛被抽离躯壳，身体不受任何操控，连思维都近乎凝固。
每个人都清晰地意识到，裂隙的另一端，连接着的是「死亡」的真身。
祂甚至未曾降临，只是透过无穷维度、无穷距离、无穷时空之外，泄露了一丝气息，便让所有存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与此同时，视频中周牧面前的桌面上，浮现出一道由灰雾凝聚而成的「沙盘」，沙盘之上，赫然是高维世界此刻的完整布局，只是其中的人物与场景都化作了q版模样，显得有些反差萌。
见此情形，「院长」的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祂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你这是……什么境界……？”
周牧笑呵呵地看了祂一眼，周身那股令人窒息的高位存在气息瞬间收敛。
压力如潮水般退去，众人终于得以喘息。
祂没有隐瞒，直白解释道：
“「修行侧」与「神秘侧」结合的「未知」境界。”
“等等！”没等「院长」说话 星宝就直接懵了，小爪子挠了挠脑袋，
“「神秘侧」我能理解，你的本质概念本就属于「神秘侧」分类。”
“但「修行侧」是怎么回事？”
“你的资质不是连修到大罗都费劲吗？”
“？？？”
周牧一脸莫名其妙：“谁告诉你的？”
“小依啊！”小浣熊毫不犹豫地出卖队友，语气带着几分理所当然。
周牧：“……”
合着小依是真以为自己资质不行啊！
还以为她是想让自己专注于「神性」才故意那么说的……
这不纯纯笨蛋吗？
“行了行了！”周牧没好气地打断了小浣熊的控诉，
“以后有啥事儿直接来问我，别啥都去找小依。”
“她那智商已经能跟李大枕头坐一桌了，甚至离小三月都只差一步。”
“好吧……”小浣熊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
小三月有那么笨吗？
感觉挺机灵的呀！
周牧没有再理会星宝，思索片刻后，对着「沙盘」轻轻吹了口气。
“轰——！！！”
顷刻间，整个高维世界的时空架构骤然破碎，直接裸露在诸天万界的时序长河之中。
紧接着，一道灰色雾霭闪过。
虚无的空间里，先是一颗恒星重新燃起光芒。
随后，仿佛多米诺骨牌般，以那颗恒星为基点，无数星辰在瞬间被点亮。
星河重新汇聚，四大基本力被构筑，多维结构被梳理得井然有序，银河开始缓缓旋转。
悬臂舒展，在黑暗中划出螺旋。
星云坍缩，新生恒星如雨后春笋般在银盘各处燃起。
整个宇宙都在呼吸。
暗能量潮汐般涌动，宇宙弦被重新绷紧，无数星系团依次亮起。
微波背景辐射泛起涟漪，因果律被重新校准，逻辑链被伟力凝结成网。
然后，这方宇宙开始复制自身。
像一滴墨落入清水，无数个平行时间线向四周发散，无数个分支历史同时展开。
真空衰变如链式反应般传播，每一个量子涨落都诞生出一个新的宇宙泡。
多元宇宙海洋掀起波澜，无数个「当下」在时序中并列成行。
这些宇宙泡开始汇聚，相似的归为一类，相异的彼此吸引，在更高维度上形成簇群。
无数条世界线收束，无数个可能性坍缩，最终在虚无中凝聚出一方稳定的世界——时间线唯一，因果链坚固，维度壁垒完整。
这是第一个「源诸天」。
紧接着，第一个「源诸天」开始分裂。
每一片法则碎片都在高维中萌发，每一缕世界本源都生长出新的枝干。
眨眼间，两个、五个、十个……数十个「源诸天」便在虚空中排布成行。
正是方才被黄泉与镜流战斗余波湮灭的那些世界。
这一瞬间，高维空间内的所有人都有些头皮发麻。
他们曾设想过周牧会用伟力还原世界，甚至想象过祂会以不可思议的手段打捞沉沦的生灵，却唯独没料到，这一切的过程竟然如此简单。
是的，简单！
在众人的感知中，周牧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触碰「时空」「命运」「因果」这三大至高法则，可这三种法则却在主动配合祂的动作。
无需命令，无需吩咐，仿佛一切本就理所应当。
这其中透露出的信息，足以让任何存在感到惊悚——就像周牧是这三大法则的亲族，天生便拥有驱使它们的权柄。
“搞定！”周牧看着沙盘中重新点亮的世界，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将视线重新落回多托雷身上。
“噗——”
伴随着一声轻响，多托雷的身形瞬间溃散成虚无，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唰”的一声，一个崭新的多托雷从虚无中被具现而出。
祂瞳孔骤缩，惊魂未定的模样足以说明，祂清晰知晓方才发生了什么。
“您这是……？”多托雷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周牧脸上的笑容收敛，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多托雷，在我原本的预想中，你应当作为一个「反派」，最终被我的「试炼者」们击杀在某个「副本」里。”
“可你却让我看到了你的价值。”
“所以，我会给你一个你梦寐以求的机会。”
他顿了顿，遥指着多托雷的本质，
“此刻，我已抹消了你身上「化身万千」的印记。”
“你将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去自由谋划你想做的一切。”
他的话锋陡然一转，
“但切记！从今日开始，你不准再打着我的旗号行事。”
“你与我，再无任何瓜葛。”
多托雷心中念头急转，但自由的喜悦瞬间压过了对未知的忌惮，祂真心实意地躬身下拜：
“多谢冕下！”
周牧没有再理会多托雷，转而看向星宝，语气柔和了几分：
“要跟我回家吗？”
“不！”星宝直接回绝，愤愤地瞪向「院长」，小爪子叉着腰，
“我今天非要弄死祂不可！”
周牧：“……”
“你就这么想打我一顿？”祂有些一言难尽地问道。
这话一出，还没等小浣熊回复，「院长」就直接急了，标签环绕的身形剧烈波动：
“你是你，我是我，别把我们混为一谈！”
“呃……”周牧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合着你的智商是真的不高啊！”
“我艹你……”
“闭嘴！”周牧瞬间爆喝出声，打断了「院长」即将出口的脏话。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四周，见没有「黑暗」降临，才缓缓松了口气。
随即，他咬牙切齿道，
“你他妈想找死，别他妈拉上我垫背！”
“谁你他妈都敢骂！”
“拿你的狗脑子好好想一想，我现在这个境界，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院长」还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扼住，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浣熊在一旁看得快要笑喷了。
她蹦蹦跳跳地起身，随即一个飞扑，径直撞向「院长」的怀抱。
同一时刻，「院长」脸上的阴翳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笑意。
祂顺势一把接住飞扑而来的小浣熊，还亲昵地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耳朵。
众人见此情形，先是震惊，随后瞬间明悟。
——这是周牧在远程操控「院长」的行为。
唯有皇帝周牧的表情带着几分苦涩。
祂像是明白了什么，看向视频中的周牧，声音落寞：
“对您来说，……「我们」经历的一切……只是您……「此刻」……生成的「记忆」……对吗？”
抱着小浣熊的「院长」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地认可了这个说法：
“是的。”
“「你们」本就是「我」的一部分，想要操控你们的行为，只需要稍微「思考」就能做到。”
“这也是小浣熊不排斥你的原因。”
“不过……你也不必悲伤，我早就说过，我不会干涉你们的自由意志。”
祂指了指自己，补充道：
“但这个傻子的脑回路实在太抽象了，我得让祂知道自己的本质。”
虽然得到了安慰，但皇帝周牧的表情依旧苦涩，祂犹豫着问道：
“若朕……回归本体……朕自身的意志……会如何……？”
周牧：“？”
祂的表情有些奇怪：“你不是早就猜出来了吗？”
皇帝周牧一怔，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当真……如朕猜测的那般……？”
周牧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我」居然还有患得患失的一面。”
话音刚落，皇帝周牧的身形瞬间消失在高维空间。
视频画面中的周牧头顶，突兀地出现了一顶皇帝玉冕。
祂的面色未变，依旧维持着那份漠然，只是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低声道：
“原来如此……”
又是一个瞬间，玉冕消失，皇帝周牧的身形重新出现在高维世界。
祂的面色带着明显的尴尬，像是受到了什么离谱的冲击，喃喃道：
“居然……真的是……两种记忆……相融……”
“早就告诉过你了。”周牧撇了撇嘴，“本质相同的两个个体，即便相融，也只关乎「记忆」层面。”
“毕竟，我可没有任何性格上的差异点。”
皇帝周牧闻言，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急切地撇清：
“朕……绝不会……跪搓衣板……！”
“？？？”
周牧瞬间瞪大了眼睛。
“我草你……”
还没等周牧爆完粗口，一旁的知更鸟赶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脸上满是焦急：
“牧宝！慎言啊！！！”
她慌乱地扫视了一圈四周，生怕这话被不该听的存在捕捉。
周牧也吓了一哆嗦，半天才缓过神来，随即狠狠地瞪了皇帝周牧一眼，警告道：
“不该说的别说！”
“小心我去祸害流萤！”
皇帝周牧也自知失言，脸上露出了几分窘迫，悻悻地别过脸去。
一旁的小浣熊见状，直接从「院长」怀中跳开，蹦到了镜流的头顶，挥了挥小爪子：
“行了行了，没事儿你就赶紧走吧！我们还等着跟「院长」大战呢！”
周牧闻言，又用警告的眼神剜了皇帝周牧一眼，随即直接关闭了视频通话。
下一瞬——
高维世界上空的灰色裂隙陡然闭合，破碎的空间也在这一刻迅速修复，仿佛从未被破坏过。
「院长」脸上的温和笑意褪去，重新被阴翳覆盖，周身的猩红标签再次高速旋转。
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改变。
星宝从镜流头顶跳下，收回手机塞进自己蓬松的尾巴里，随即活动了一下筋骨。
粉色光华包裹着她的身形，原本娇憨的小浣熊模样褪去，重新变回了那位身着暗黑风格服饰、眉眼带俏的御姐形态。
“别说我欺负你。”
她朝「院长」勾了勾手指，语气带着几分挑衅，
“老登确实说过，不会掺和「加冕」的进程，但祂可没说其他人不能参与。”
“呵……”「院长」的表情瞬间变得玩味，
“没有祂出手，就是再多的废物，我也不惧！”
“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么良好的心态。”星宝表情怜悯地说了一句。
话音刚落，她直接不讲武德，抬手便具现出开天斧，身形在原地留下一道粉色残影，瞬间瞬移到「院长」身后，对着祂的腰身拦腰斩下。
然后……
然后她就被漫天喷涌的猩红标签彻底淹没，在标签雨中重新变回了小浣熊模样，被捆得严严实实，连爪子都动弹不得。
星宝：“……”
焯！
打个屁呀！
这「秩序」也太超模了吧？！
镜流：“……”
皇帝周牧：“……”
祂们还以为星宝藏着什么强大后手。
原来只是送人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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