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骑兵，像一股黑色的洪流，向着那个狭长的河谷，席卷而去。
胜利的呐喊声，响彻了整个平原。
每一个曹军士兵的脸上，都洋溢着即将大获全胜的狂喜。
曹操，也站在高高的望楼之上，手，紧紧地握着腰间的倚天剑。
他的心，在剧烈地跳动。
多少年了？
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过这种……即将亲手扼住命运咽喉的，兴奋感了？
只要，全歼了林凡的玄甲军。
只要，击溃了林凡的步兵大营。
那这河北，这天下……
“主公！！”
一个急促而虚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郭嘉。
他被人搀扶着，脸色，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却泛着一种不正常的殷红。他剧烈地咳嗽着，仿佛要把自己的肺都给咳出来。
“奉孝？你怎么来了？”曹操眉头一皱，“你身子不好，当好生歇息。”
“主公……”郭嘉喘着粗气，他一把推开身旁的侍卫，死死地抓住望楼的栏杆，指着远处那个正在吞噬着骑兵洪流的河谷，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不能去！！”
“那是个……陷阱！！”
“什么？！”曹操脸色一变。
帐下，夏侯惇、曹仁等一众将领，皆是面露不解。
“奉孝，你莫不是……病糊涂了？”夏侯惇说道，“赵武重伤，玄甲军溃败，此乃我军探马，亲眼所见！千载难逢的良机，岂能错过？！”
“亲眼所见？”郭嘉惨然一笑，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一丝鲜血，从他的嘴角，溢了出来。
“元让将军，你看到的，只是……他们，想让你看到的！”
他没有理会众人，只是，死死地，盯着曹操。
“主公！您想一想！”
“林凡，是何等人物？诸葛亮，又是何等人物？”
“他们，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吗？会让自己的王牌主力，陷入这样一个……绝地？”
“赵武，会那么轻易地，就重伤溃败？”
“这，不合常理！”
“这，太顺了！顺得……就像是有人，早已为我等，写好了剧本！”
郭嘉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曹操的心上！
曹操脸上的狂喜，渐渐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
是啊。
太顺了。
从赵武“溃败”，到斥候“探明”，再到自己下令追击……
所有的一切，都顺利得，让人不安。
他，被胜利的渴望，冲昏了头脑。
“那……奉孝，依你之见……”曹操的声音，有些干涩。
郭嘉，深吸一口气，他那双因为病痛而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在这一刻，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的光芒！
那，是鬼才，在燃烧自己生命时，最后的光芒！
“将计就计！”
他，说出了和林凡军师，同样的一句话！
“林凡和诸葛亮，以为他们是执棋人。他们以为，我们，是那条即将被屠戮的……大龙。”
“可他们不知道。”
郭嘉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自信的微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主公，立刻传令！”郭嘉的声音，变得急促，而清晰！
“命子孝（曹纯）、文远（张辽），不必再追！立刻率领所有骑兵，放弃河谷，转向……西北方向！从那里，绕道，直插林凡步兵大营的……后方！”
“命子廉（曹仁）、文则（于禁），立刻停止对林凡大营的正面佯攻！全军后撤，收缩防线，做出……畏战败退的假象！”
“而主公您……”郭嘉看着曹操，眼中，闪烁着最后的疯狂。
“亲率虎卫军，以及……我军所有的‘摸金校尉’，携带所有的火油、硫磺，悄悄地，潜伏于此地！”
他手中的木杆，重重地，点在了地图上，官渡大营与那条河谷之间，一片……不起眼的，芦苇荡。
“林凡和诸葛亮，见我军骑兵不入圈套，反而绕后。见我军步兵大营后撤，必然会以为，是我等识破了他们的计策，心虚了，要跑了。”
“届时，他们，定会倾巢而出！从正面，追击我军步兵！从河谷，杀出他们的伏兵！”
“而那时……”
郭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病态的，残忍的笑容。
“我等，便在这芦苇荡中，放起一把……足以将天都烧红的……大火！”
“将他林凡，将他诸葛亮，将他那支不可一世的步兵主力，连同他那些神出鬼没的伏兵，一同……烧死在这片，他们自己选择的，坟场里！！”
……
整个中军大帐，鸦雀无声。
所有的人，都被郭嘉这个……疯狂的，狠毒的，却又……天衣无缝的计策，给震得，说不出话来。
这，才是真正的……鬼才！
在绝境之中，不仅能看破敌人的陷阱，更能反过来，利用敌人的陷阱，为敌人，布下一个……必死之局！
曹操，看着郭嘉，看着这个跟随了自己多年，为自己献上了无数奇策的知己。
他知道，郭嘉，在用自己的生命，为他，下这……最后一盘棋。
“好。”
曹操，只说了一个字。
他的眼中，没有了犹豫，没有了恐惧。
只剩下，枭雄，最后的，决绝。
“就依……奉孝之言！”
……
河谷之内。
陈到，和他麾下的神机营，已经等了很久了。
那些黑乎乎的“开山雷”，早已埋设完毕。
只等，曹军的骑兵，走进这个……死亡的口袋。
可他们，等来的，却是一阵……奇怪的，号角声。
紧接着，那些已经冲进谷口的曹军骑兵，竟如同潮水般，迅速地，退了出去！
然后，转向，向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都督！怎么回事？！他们……不上当？！”一名神机营的校尉，惊疑不定地问道。
陈到，也皱起了眉头。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而就在此时，远处的地平线上，林凡的步兵大营方向，也传来了……鸣金收兵的声音。
原本还在向前推进的曹军步兵，也开始……缓缓地，向后撤退。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林凡的中军大帐。
“主公！情况不对！”诸葛亮手中的羽扇，第一次，停了下来。
他那张总是云淡风轻的脸上，也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凝重。
“曹军……识破了我们的计策。”
（第六卷 天倾 第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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