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口无凭，凯尔。这种话，谁都会说。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
“就凭这个。”
凯尔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那是一块样式奇怪而又蕴含古老意味的罗盘，罗盘上有着一根毛发。
若是巴尔的老部下鲍里斯在此，便会认出这是当初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的古遗物。这种罗盘，随耐瑟瑞尔帝国一同埋在了的地表之下，制作方法早已失传。
“......寻神罗盘？”沃尔恩眉头微皱，“你这是......嗯？”
沃尔恩谨慎地注意到，罗盘上的指针正在轻微地转动，虽然幅度很小，但确实在运动。
而那指针，赫然指向了魔索布莱城外，黑肺镇的方向！
“这......？”
“沃尔恩！你应该知道，这根小头上的头发，是维赫勒留下的圣遗物！寻神罗盘指向的无非只有两种可能——维赫勒本尊，或是【黑君王】的气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有人带着【黑君王】来到了魔索布莱城，就在我们的身边！除了神选，还有第二种可能吗？！”
沃尔恩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微微颤动的罗盘指针上，仿佛要将那指向黑肺镇方向的细微颤动刻进灵魂深处。他胸腔剧烈起伏，粗重的呼吸在寂静的蕈类花园中显得格外清晰。那双饱经风霜、惯于隐藏情绪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震惊、怀疑，最终化为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希望。
“寻神罗盘……指向黑君王的气息……”沃尔恩的声音干涩沙哑，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淬火的刀锋般射向凯尔，“你确定？这不可能有错？”
“罗盘不会说谎，圣遗物更不会！”凯尔斩钉截铁，他将罗盘小心收回怀中，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圣物，“理查·荷马特大人是选民！他就在我们身边，指引着我们！沃尔恩，这不是我们五百人对两万人的战争，这是神意对旧秩序的审判！我们是执行神意的利刃！”
长时间的沉默，只有磷光苔藓在无声地呼吸，映照着沃尔恩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
最终，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一株巨大的、早已石化的菌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干了！”沃尔恩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厉，“为了维赫勒！为了所有在蛛网下挣扎的兄弟！凯尔，告诉我，神选者有何指示？我们该如何挥舞这柄神赐的利刃？”
紧张的气氛瞬间被点燃，转化为一种压抑不住的亢奋。周围的卓尔男性们眼中重新燃起火焰，这一次，火焰中掺杂了崇拜的狂热。
凯尔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开始传达巴尔交代的计划：
“理查大人洞察一切。他深知，直接对抗是愚行。我们的力量在于阴影，在于引导，在于让敌人自己撕碎自己的喉咙。”
“计划分为两步，如同蜘蛛的双颚，同时咬向班瑞与杜垩登，让他们在猜忌中血流成河。”
“首先是针对班瑞......沃尔恩，你立刻安排绝对可靠的兄弟，按照羊皮纸上的路线，在杜垩登巡逻区‘偶然’截获那批能源紫水晶。记住，要做得像是意外冲突，而非精心埋伏。让一两个‘幸运’的班瑞护卫逃脱，他们必须活着，并且要让他们“无意中”听到或看到，指向我们藏匿水晶的矿洞！”
沃尔恩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不错，将这枚重磅炸弹直接扔进杜垩登家族的核心，当主母发现自己眼皮底下发生了如此规模的违禁物资运输，且指向班瑞的隐秘野心，猜忌和恐惧会让她率先发难。”
“正是如此！还有，第二步则是指向杜垩登！”凯尔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们杜垩登家的兄弟，设法将一些伪造的、但极具煽动性的证据——比如，杜垩登家族与某个地表势力如反魔联军秘密接触的信件片段，或者杜垩登主母私下诋毁罗丝权威的言论记录——巧妙地‘泄露’给班瑞家族负责情报的部门！”
“在班瑞主母心中种下杜垩登‘勾结外敌、意图不轨’的毒种。当她同时面临外部和内部的压力时，以我们这位主母的傲慢与多疑，绝不会坐以待毙。”
沃尔恩眼中精光闪烁，他立刻领会了这计策的狠毒与精妙：“如此一来，杜垩登手握‘班瑞野心’的证据，班瑞则坚信‘杜垩登背叛’。双方都认为自己掌握了真相，都认为对方是必须铲除的祸害。战争，将不再是我们的呼吁，而是他们自己的‘必然选择’。”
“正是！”凯尔兴奋地接口，“当这两头巨兽在城市的中心撕咬起来，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兵力都会被吸引过去。混乱，将如同最甜美的瘟疫，席卷整个魔索布莱城！”
“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但是......”沃尔恩点了点头，突然咧嘴一笑，“关于杜垩登家‘背叛’的证据，不需要伪造了。”
“什么意思？”凯尔一愣。
“因为我们家真的在和反魔联军秘密联络，计划有序地推动，就在最近，直通地表的升降梯就要建好了，届时主母会领导杜垩登家族以及附庸的小家族加入反魔联军一方，和魔王军正式开战——至于报酬，是杜垩登家族被允许在美蒂因帝国境内建城，成为美蒂因皇帝名义上的藩臣......”
“什么？！你们和反魔联军有交易？！！”
凯尔简直惊呆了。
也不怪他如此震惊，卓尔们阴险狡诈，又平等地被所有地表精灵敌视，在地表几无容身之处。去往地表的卓尔，大多也是往投魔王军，以侵略者的身份才能留在地上。
可从没听说过有加入反魔联军的卓尔，至少凯尔没见过......这简直和信仰圣光的巫妖一样稀有。
不过转念一想，这简直是件天大的好事！班瑞和魔王军暗通款曲，杜垩登和反魔联军度蜜月......这俩不掐起来都对不起彼此的金主爸爸！
诬陷都没必要了，现状完全就已经是不死不休了。简直是瞌睡了就有枕头送来！
“这倒不错，省得费功夫伪造证据了......不过人类为什么会允许卓尔在地上建城？”
“人类可不在乎卓尔和地表精灵的矛盾，只要能利用，他们当然欢迎我们。具体的我不知道，听说是因为魔王军某位大干部在美蒂因帝国掀起的战争里被斩了首，魔王大怒之下大举进攻美蒂因边境，所以他们目前的形势很严峻......当然，人类也很狡诈，他们答应给杜垩登的地盘，实际上是藩卫帝国的前沿，这可是四战之地，但好歹是地上，总比鸟不拉屎的魔索布莱城强。”
“我猜你们那位主母在地表建起城后，不会傻傻地为美蒂因防卫魔王军的入侵，如果形势不对大概会倒投过去，加入魔王麾下。”
“也许吧，谁知道呢？至少她现在还和美蒂因皇帝关系好到能在一张床上滚床单。”沃尔恩耸了耸肩，“而且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我们这些人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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