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这天上班,接到葛涛的传呼,她没有回复。
中午下班的时候,她接到李宏伟的电话,李宏伟让他去长胜一趟。
静安说:“最近可忙了,忙得喘不过气儿。”
李宏伟说:“我求你写点东西,跟你六哥没关。”
借着李宏伟的钱呢,李宏伟找她写材料,她不能拒绝。
静安骑着自行车去了长胜。
门口,没看到葛涛的车。那台白色的212和黑色的捷达都没在家,摩托也没在家。
看来,葛涛出去办事,没在长胜。
静安就放松了,她把自行车锁在树荫下。
门童都认识她了,拿过来两个麻袋片儿,盖在自行车的两个车轱辘上。
正午太阳光太炙热,很容易把自行车的车轱辘晒爆胎。
大厅里没有人,包房里有两桌客人,在狼嚎一样地唱歌。
静安穿过狭窄的走廊,看到办公室里只有李宏伟。
办公桌上,摆着两碗冷面,两碟凉拌菜。
李宏伟正站在窗前,看她进来,笑着说:“没吃吧,咱们边吃边聊。”
顺子从大厅进来,脚步飞快地往办公室走,手里拿着一大把肉串,还有毛蛋,鸡头,香肠,烤豆腐串,馒头片。
静安说:“这也太丰盛了,小哥,让我写啥?”
李宏伟说:“坐下吃吧,边吃边说,就是上次你帮我写的那个,这回你再写一个。”
静安拿起一个肉串,咬掉一片羊肉:“小哥,不都写完了吗?咋还写?”
李宏伟说:“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和九光建筑队共同开发这块地,他那片地上还有一些住户没搬走,后来他让给我们了,我们把住户都已经请走。”
静安有点吃惊,说:“九光为啥要让给你们呢?当时为了这块地,明里暗里,没少使腿绊。”
静安询问原因,李宏伟就说了经过,没说的太详细,但静安也明白了大致情况。
静安说:“行,小哥,没问题,我肯定能写出来,发表我不敢打包票。”
李宏伟说:“上次不是发表在日报上了吗?这一次有难度?要不然找找人?你说应该找谁?该花钱就花钱,这个钱我出,都算在工地上的。”
静安说:“不是钱的事儿,我看看吧——”
这种稿件,日报要求的非常严,必须保证真实性,还要有时效性,说道多。
上一篇文章,是李老师为了鼓励静安,也是因为当时,报纸需要这样的文章。
这是很多因素促成了静安那篇文章的发表,静安心里虽然不是十分清楚,但她也知道有幸运的成分在。
因为这篇文章的发表,任局曾经让静安多写点局里的材料,也拿到报社发表,给局里吹嘘一下。
静安写了几篇稿子,就去报社找李老师。
那次,是在李老师的办公室里。
李老师明确地对静安说:“这些稿子发表不了,没有新闻性,没有时效性,也没有故事性。”
静安说:“李老师,报纸上的稿件,也需要故事性?”
李老师说:“那必须的,你上一篇就写得很好,有人物,有故事,还挺曲折的,那文章有人看,这个谁看呢。”
李老师这个人,是个爽快的人。
他拿起桌上当日的日报,把头版放到静安前面:“头版头条不一样,都是市里的头头脑脑的大事记,这是日报每天必须刊登的稿件,你们局还不够级别,上不了。”
静安没想到,在日报上稿是非常难的。她第一篇很幸运地刊登了,就以为上稿很容易。
回去怎么跟任局交代呢?自己的私活能刊登,局里的任务却刊登不了。
看到静安一脸的为难,李老师明白静安怎么想的。
李老师说:“是不是怕回去没法跟领导交差?来吧,我帮你想个办法。”
李老师把静安写的三个材料里,挑出一个字数少的,递给静安:“你再把这个稿件,缩减到一半的字数交给我,我帮你塞到三版。”
日报当时是四版,其实就是一张报纸,叠过来成为两页,正反是四个版面。
副刊只有周六才会有。副刊也不是一个整版,在第四版,占半个版面,下面半个版面,都是商家打的广告。
静安也明白李老师的难处。
隔了一天,材料刊登在报纸上。静安拿着那张报纸,送到任局的办公室,也算是交差了。
她委婉地跟任局说了李老师的难处,也说了报社的难处。
没有多说,她对报纸也是一知半解。
不过,任局一下子就明白了,笑着说:“行,这就不错了,等以后咱们局里有好的故事,你再写。”
那次,任局还把日报的副刊拿出来:“我发现副刊上,每周都刊登你的稿子,小文章虽然短,但劲劲道道的,挺有意思。不过,别耽误本职工作。”
静安不知道任局是夸她,还是警告她。这件事她没往心里去。
好容易有个发表文章的机会,让她用笔名,她不甘心。就还是用你真名去发表作品。
前半生,被欺负得狠了,后半生,她就想做点出人头地的事情。有机会在报纸上露名字,让她用笔名?
名字,对于一个人来说太重要了。什么是出名?不就是你的名字,频繁地出现在公众面前吗,用笔名,谁知道是谁写的?
静安在长胜吃完饭,李宏伟骑着摩托,跟静安到工地转了两圈。
这片地已经清理干净,砖头整整齐齐地码放着,整个平房区,已经夷为平地,看不到任何东西。
站在工地上往北望,就是静安买的那个平房,不久的将来,这里全部占了之后,静安的钱就回到手里,小哥的钱就能还上。
想到这个平房,九光也帮了忙,仓房是他帮忙盖起来的。静安花的钱,但九光也确实帮忙了。别管他当时出于什么想法。
九光一直想让静安帮她写篇文章,那就把这篇文章写出来吧,一来是还小哥的人情,二来也是让九光欠她一个人情。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不能总是记着过去的那些仇恨。要是总记着那些仇恨,这世上你看谁都要横眉冷对,那就没法心平气和的过日子。
虽然她对久光还是耿耿于怀,但心里的那些怨气和仇恨的锋利棱角,都在琐碎的日子里,被时间打磨得没有了很多棱角。
岁月无情,会抛下很多东西,包括恩爱,包括仇恨。
让人渐渐地看淡很多东西。
过去在意的,现在可能完全不在意。过去痴迷的,现在可能变成了厌烦。
微风吹过,一片叶子飘然而落。
夏日飘下的树叶,不是有虫眼儿,就是开始泛黄。
第一枚落叶,放在静安的掌心,她感到一丝丝秋风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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