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是苏折雾压抑不住的啜泣声。
门外,沈扶寂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最终缓缓垂下。
他望着紧紧合上的门,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夜风吹起他玄色的衣角,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
他没有解释洛烨的追杀,没有解释路途的艰险,更没有解释自己腿上的伤。
沈扶寂只知道,他让她伤心了。
他就在门外站着,仿佛要站到天荒地老。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周遭静得只剩下风声和门内隐约的哭声。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细微的甲胄摩擦声,是皇城巡夜的侍卫。
沈扶寂身形一凛,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眸中划过一丝无奈与痛惜,随即转身,问风上前扶着有些踉跄的他,几个起落间,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不久后,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入偏殿的小院,在苏折雾门前站定。
门内的苏折雾早已停止了哭泣,她背靠着门板坐倒在地,抱着双膝,心中一片混乱。
她后悔方才的冲动,又恼恨自己的不争气。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刻意压低了的、有些生硬的男子声音。
“苏姑娘。”
苏折雾吓了一跳,警惕地问:“谁?”
“问风。”
苏折雾起身,正准备开门,让他回去,就听见问风继续道:“我本不该多言,但主子所受之苦,姑娘或许该知晓一二。”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懑,“主子若不以双腿残疾遮掩,定会难逃陛下的暗杀。”
“自柳家倒台,陛下便以‘双腿残疾’为铁证,布下天罗地网,全国通缉。回京这一路上,我等不仅要躲避朝廷的追兵,还要应付陛下派出的数波顶尖杀手。”
“九死一生,才侥幸回到京城。主子身上,至今还带着两处未愈的剑伤。”
苏折雾的心猛地一揪。
她张了张嘴,想要问问沈扶寂的伤,可喉咙似是卡住,久久未出声。
“至于主子的腿……”问风的声音沉了下去,“确实是折了,现在也并未痊愈。那日火场,横梁砸下,主子的左腿膝盖与脚踝骨骼皆有碎裂。”
“民间神医虽施以妙手,也只能让主子勉强恢复行走之态,但内里筋骨早已受损。不得久站,不得快行,否则便会疼痛难当。”
“今日金銮殿殿之上,主子不过是强撑。方才在姑娘门外,主子站了足足一个时辰……”
问风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苏折雾的心上。
“属下扶着主子离开时,他的左腿已然僵直,无法弯曲,冷汗浸透了里衣。若非巡夜侍卫靠近,主子恐怕还不会离开。”
一个时辰……
苏折雾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她仿佛能看到沈扶寂孤身一人站在门外,在寒冷的夜风中,默默忍受着腿上传来的剧痛,一站就是一个时辰。
而她,却在门内,用最伤人的话语指责他,伤害他。
原来,他不是不在意。
他是用他自己的方式,在承担着一切。
巨大的悔恨与心疼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滚烫得灼人。
……
翌日,金銮殿。
早朝的钟声敲响,文武百官再次齐聚。
洛烨端坐龙椅,面色比昨日更加阴沉。
他一夜未眠,脑中反复思量的,都是如何削弱沈扶寂的势力,将他彻底踩在脚下。
沈扶寂缓步出列,他今日依旧是一身玄色朝服,面容清雅,步履从容,看不出丝毫异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每走一步,左腿膝盖处都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启奏陛下。”他声音平稳,响彻整个大殿,“臣昨夜夜观天象,见北方荧惑守心,妖星闪烁,主兵戈之灾,乃大凶之兆。”
“为防北境有变,请陛下即刻增兵北境五万,以固边防,安社稷。”
此言一出,朝堂上一片寂静。
增兵五万,这可不是小数目,不仅需要庞大的军费开支,更涉及到兵权的调动。
洛烨眯起眼睛,冷冷地盯着沈扶寂。
他要更多的兵权。
这是沈扶寂回归后的第一招,直接向他最重要的军队权力伸出了手。
“国师多虑了。”洛烨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北境守将乃朕之亲信,日日有军报传来,边境安稳,并无异状。”
“国库刚刚经历水患的赈灾,已然空虚,何来余钱支撑五万大军的开销?”
“此事关乎朝纲国本,岂能因国师一句虚无缥缈的星象之言,便贸然行事,动摇国之根本?”
他将沈扶寂的谏言归为“虚无缥缈”,又搬出“国库空虚”、“动摇国本”这样的大帽子,想要将此事强压下去。
沈扶寂却仿若未闻,他抬起眼,目光清冷地直视着龙椅上的帝王,语气依旧不咸不淡,却带着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压迫力。
“星象乃上天示警,非臣一人之言。当年先帝在时,也曾因臣观星象之言,提前防备西戎异动,从而避免了一场弥天大祸。天意难测,却并非无迹可寻。”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若为区区钱粮而误国之大事,致使北境失守,蛮夷入侵,届时生灵涂炭,百姓流离。”
“陛下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去见大元的列祖列宗?此等让江山蒙羞、社稷动荡之罪责,不知陛下担得起,还是臣担得起?”
这番话,更加露骨,更加锋利!
他直接将“昏君”、“亡国之君”的帽子,隐晦地扣在了洛烨的头上,将一个增兵谏言,上升到了君主是否担得起历史罪责的高度。
满朝文武,无不骇然色变。
一些原本明哲保身的老臣,此刻也不禁动容。
他们想起沈扶寂过往的种种神机妙算,心中不由得打起了鼓。
万一……万一真如国师所言呢?这个责任,谁也担不起。
“陛下,国师所言甚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一位御史大夫率先出列,躬身附议。
“臣附议!边防大事,不可儿戏!”兵部尚书也紧随其后。
一时间,附议之声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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