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鼎十年的惊雷,首先炸响在波涛汹涌的台湾海峡。春末夏初的暖湿气流裹挟着咸腥的海风,却吹不散弥漫在澎湖列岛上空的浓烈硝烟味。
靖海伯吴昶站在旗舰“靖海号”的船楼上,花白的须发在海风中飞扬。透过千里镜,他能清晰地看到南边沙洲上那座已然成型的红砖城堡——热兰遮城,以及城头飘扬的荷兰三色旗。荷兰人依仗城堡坚固和舰炮射程,气焰嚣张,不仅拒绝撤离,反而增派了战舰。
“伯爷,红毛夷的‘赫克托’号又在向我巡逻船队挑衅,最近时不足三里!”副将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吴昶放下千里镜,脸上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他接到陛下密旨:“夷人若执迷不悟,可示之以威,迫其知难而退。然,需掌控尺度,勿启边衅。”
示之以威?吴昶眼中寒光一闪。他深知,对这些跨海而来的豺狼,唯有打断其爪牙,方能使其敬畏。
“传令!”吴昶声音沉浑,瞬间压过了海浪声,“第一、二分舰队,呈攻击阵型,前出至热兰遮城火炮射程边缘!目标,夷人泊于港外的辅助船只和岸上未完工工事!三轮急速射,给老子敲山震虎!”
“第三分舰队,警戒外围,防止夷人主力战舰迂回!”
“陆战队,做好登陆准备,若夷人敢还击,就给老子强攻滩头!”
命令下达,靖朝水师近三十艘战舰,如同苏醒的巨鲨,缓缓展开阵型。巨大的船桨划破碧蓝的海水,风帆调整角度,吃满了风。
热兰遮城上的荷兰守军显然发现了靖军的异动,城堡上响起了急促的钟声,士兵慌乱跑动。
“距离四里……三里半……进入射程!”观测手高声报数。
吴昶深吸一口气,猛地挥下手中令旗:“开火!”
“轰!轰!轰!轰——!!!”
“靖海号”、“定远号”等主力战舰的侧舷火炮同时喷吐出炽热的火舌,黑色的铁弹和拖着烟迹的开花弹呼啸着掠过海面,狠狠砸向目标!
一艘荷兰运输船被实心弹直接命中船身,木屑纷飞,瞬间开始倾斜。岸上堆积的建筑木料被开花弹引燃,燃起熊熊大火。爆炸声、碎裂声、荷兰人的惊呼声混杂在一起。
荷兰城堡的重炮也开始还击,巨大的炮弹落在靖军舰队周围,激起冲天的水柱。一艘靖军哨船被近失弹波及,船体受损,但依旧顽强地停留在阵位上。
“打得好!继续射击!压制城头炮火!”吴昶岿然不动,冷静指挥。
炮战持续了约半个时辰,靖军凭借数量优势与精准炮术,成功摧毁了港外大部分荷兰辅助船只,并将岸上工事化为一片火海。荷兰城堡虽未被直接攻破,但也遭受了一定损伤,更重要的是,其嚣张气焰被彻底打了下去。
见目的达到,吴昶下令舰队后撤,重新进行封锁。此战,靖朝水师以强势的武力展示,明确告诫荷兰人:此乃靖朝海域,不容侵犯!
与此同时,西洋水师都督沧亲率的探索舰队,正沿着传教士所说的“阿非利加”西海岸艰难南下。这里的海况与阿拉伯海截然不同,强劲的洋流、弥漫的浓雾、以及陌生的海岸线,都给航行带来了巨大挑战。
这一日,舰队在一处河口暂时锚泊补充淡水。派往岸上侦察的小队带回了一个令人振奋又警惕的消息:他们在与当地黝黑的土着部落用玻璃珠交换食物时,发现了沙金!而且,土着人佩戴着粗糙的黄金饰品。
“将军!此地必有金矿!”探险队长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沧看着那几粒在阳光下闪烁的金沙,眼神锐利。黄金的诱惑是巨大的,但他更记得陛下“谨慎探索,勿贪勿冒”的告诫。他注意到,那些土着人眼神警惕,手持淬毒的吹箭,对陌生人充满敌意。
“此地情况不明,不可贸然深入。”沧沉声道,“留下记号,绘制海图。采集一些金沙和当地物产样本。我们继续南下,探明海岸情况再说。”
他强压下立刻寻找金矿的冲动,命令舰队启航。然而,“黄金海岸”的消息已然在船员中悄悄传开,贪婪的种子,在不经意间已被播下。
河套平原的冰雪尚未完全消融,镇北王麴智盛派出的北疆使团,已在向导带领下,深入了斡难河以北的茫茫林海。这里是被鄂温克人称为“白色沉默”的土地。
使团正使是一位通晓数种蒙古方言的年轻文官,名叫周忱。他们穿着厚重的皮袄,踩着滑雪板,在齐膝深的雪中艰难跋涉。这一日,他们终于在一条封冻的河流边,发现了几座冒着炊烟的简陋木屋——正是沙俄探险队的越冬营地。
木屋内的俄国哥萨克们,对于这群突然出现的、束发右衽的东方人充满了警惕和好奇。双方语言不通,只能依靠手势和简单的图画交流。
周忱拿出盖有靖朝玉玺的国书,附有蒙古文译本和精美的瓷器、丝绸,试图表达友好通商的意愿。然而,俄国头领,一个满脸虬髯、名叫叶尔马克的哥萨克,注意力却完全被使团护卫携带的靖北式燧发短铳所吸引。他粗暴地比划着,想要换取火铳。
周忱断然拒绝。双方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叶尔马克眼神凶悍,他麾下的哥萨克也握紧了战斧和火绳枪。周忱毫不退缩,示意护卫们结阵戒备,燧发铳的击锤在寂静的雪林中发出清晰的“咔哒”声。
最终,叶尔马克似乎顾忌对方精良的装备和不明虚实,没有贸然动手。但他用手指在雪地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向东延伸的箭头,又指了指自己,咧开嘴,露出一个充满野心的笑容。
首次接触,在不友好与相互戒备中结束。周忱带着深深的忧虑踏上归途,他意识到,这些来自北方的罗刹人,绝非善类,其东扩的野心,已昭然若揭。
京城,紫宸殿。
程青的奏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陛下,新式织机推广遇阻,民间资金不足,且熟练工匠稀缺。漕船更新,各船厂亦是工匠短缺,进度缓慢。”
楚骁默然。技术的革新,终究需要人才与时间的积累。
“传旨,设‘匠作学堂’,由格物院与工部共管,招募聪慧少年,专学百工之艺,学成授以官身或厚禄。另,鼓励民间匠户带徒传艺,官府予以补贴。”
而在京师大学堂,一场更大规模的风暴正在酝酿。以《坤舆万国全图》和格物院诸多发现为基础的《寰宇新论》初稿完成,其内容彻底颠覆了“天圆地方”的传统观念,并详细描述了海外诸国的风物制度。书稿在大学堂内部分传阅,立刻引发了轩然大波。
“离经叛道!妖言惑众!”保守派官员和士绅联名上奏,要求禁毁此书,严惩格物院“妄人”。
“陛下!格物之道,在于求真!若因与古训不合便扼杀新知,与掩耳盗铃何异?”程青、鲁昆等人则奋力维护。
楚骁看着双方激烈的奏章,目光深邃。他知道,这是比刀剑更锋利的战争,关乎帝国未来的思想根基。他最终下旨:“《寰宇新论》暂不刊印,存于格物院与大学堂,供有志之士研习参详。禁止民间私自抄传,亦不许无端攻讦。”
他选择了暂时压制,而非彻底禁止,为未来的变革留下了一丝火种。
定鼎十年的靖朝,在四海的波涛与思想的碰撞中,度过了不平静的一年。
东海,与西方殖民者的武力对峙已然开启;西洋,黄金的诱惑与未知的危险并存;北疆,来自沙俄的威胁初露狰狞;内部,技术的瓶颈与思想的冲突日益尖锐。
帝国的巨轮,正行驶在一片看似平静,实则暗礁密布、风暴酝酿的广阔海域。楚骁站在权力的顶峰,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龙争四海,已不再是口号,而是迫在眉睫的现实。下一步,是集中力量应对某一方向的挑战?还是继续多点布局,迎接这全面而来的大争之世?
帝国的命运,系于他的一念之间。而遥远的欧洲,更多的帆船,正满载着野心与枪炮,驶向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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