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古镇的清晨,是被江上轮船的汽笛和码头工人的号子唤醒的。薄雾笼罩着江面,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和淡淡的煤烟味。
苏宁三人在板车边囫囵睡了一夜,浑身酸痛,但心里惦记着昨晚那个码头工人留下的活话,早早便醒了。用凉水抹了把脸,啃完最后一点干硬的饼子,便开始整理货物,心里既期待又忐忑。
“信哥,嫂子,你们说,那个老师傅真能带人来买吗?”春苗一边小心地拂去草编上的露水,一边忍不住问道。
陆信检查着板车的轱辘,沉声道:“等等看。码头上干活的人,讲究个实在,要是东西真好用,他们不会错过。”
苏宁没说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码头方向。那里已经热闹起来,扛着大包小包的工人身影忙碌,吊车的铁臂在晨雾中缓缓移动。那个潜在的大客户,就像雾中的一点灯光,指引着方向。
日头渐渐升高,街道上行人多了起来。他们的摊位前,依旧有人驻足观看,问价的也比昨天多了些,但大多还是些零散小件。那个文化站干部带来的好运,似乎并没有持续蔓延。
眼看快晌午了,昨晚那个汉子的身影还没出现。春苗有些坐不住了,小声道:“会不会……不来了?”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昨晚那个皮肤黝黑的码头工人,带着四五个同样穿着工装、身材结实的汉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就是这儿!”领头的汉子指了指板车,对同伴们说,“俺瞅过了,这筐编得是地道,比咱用的破篓子强多了!”
工人们围上来,七手八脚地拿起那些大号带盖的杂物筐,仔细打量,用手掂量,又敲敲打打。
“嘿,是挺结实!”
“这盖子严实,下雨也不怕淋着里头的工具。”
“藤条刮得光溜,不拉手。”
陆信赶紧上前,详细介绍用料和编织的讲究。苏宁也适时补充,说这筐不仅结实,通风也好,工具放在里头不容易返潮生锈。
工人们交头接耳商量了一阵,领头的汉子对陆信说:“同志,俺们装卸三组商量了,先要十个这种大号的!要是用着真顺手,以后少不了找你们订货!价格就按你昨天说的,咋样?”
十个!这可是他们出来以后最大的一笔订单!而且意味着打开了长期合作的大门!
陆信强压住心头的激动,尽量平静地点头:“成!没问题!保证质量!”
交易完成,看着工人们扛着十个大筐满意离去,春苗高兴得差点蹦起来,抓着苏宁的胳膊直晃:“嫂子!成了!真成了!”
苏宁也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几天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这笔订单,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更是对他们产品质量的肯定,是在这陌生之地扎下的一根钉子。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在附近的小商贩中传开。连码头上见多识广的工人都认可的东西,肯定差不了!摊位的生意顿时好了起来。不仅那种实用的大筐有人问津,连带着那些精巧的小玩意儿,销量也增加了不少。不少人开始打听这“槐花村草编”的来历。
晌午过后,甚至有一个穿着体面、像是镇上干部家属模样的中年妇女,特意找过来,指着那个带衬布的花瓶套和几个小巧的收纳篮,说要买回去送人,觉得“有特色,不落俗套”。
一天的忙碌下来,带来的货物卖掉了将近三分之一,收入远超预期。不仅解决了眼前的食宿问题,更重要的是,积累了宝贵的信心和初步的口碑。
晚上,三人终于不用露宿街头,在靠近码头的一家便宜但干净的大车店(主要供赶车人住宿)开了个通铺房间。虽然条件简陋,但能洗个热水脸,躺在硬板床上,已是莫大的享受。
“明天,咱们得去供销社看看。”苏宁盘算着,“李主任那边虽然暂时搁置了,但咱们现在有了石古镇的销售实例,说话也能硬气点。如果能打开供销社的渠道,那才是长远之计。”
陆信点头同意:“嗯,顺便也摸摸这镇上的情况,看看还有什么别的路子。”
第二天,留下春苗照看摊位,陆信和苏宁去了石古镇供销社。比起槐花村公社的供销社,这里规模大了不少,商品也丰富许多。他们找到负责日杂百货的柜台,说明了来意,并展示了带来的样品。
柜台后的售货员是个年轻姑娘,起初态度有些冷淡,但看到那些做工精巧的草编,尤其是听到昨天在码头工人中打开了销路,态度明显缓和了不少。
“东西是不错,”姑娘打量着那个带衬布的篮子,“不过进货的事儿得我们主任点头。这样吧,样品留下,我跟我们主任汇报一下,你们过两天再来问问。”
虽然没有立刻成功,但总算递上了话,留下了样品,这就是进展。两人道了谢,离开了供销社。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在石古镇逐渐站稳了脚跟。白天守摊,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带来的货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晚上回到大车店,三人就凑在一起算账,规划下一步。陆信还抽空去码头上转了转,跟一些工人闲聊,了解更多的需求和信息。
苏宁则发现,石古镇因为水运便利,信息流通比槐花村快得多。她隐约听到有人议论,说上面政策好像又有新精神,鼓励农村搞多种经营,发展副业。这让她更加坚定了信心。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一切顺利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小插曲发生了。
这天下午,摊位前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眼神锐利的老者。他拿起一个草编,仔细看了很久,却不是看样式,而是专注地看着编织的纹路和打结的手法。
看了半晌,他抬起头,目光如电地看向苏宁,问了一句让苏宁心头一跳的话:
“丫头,你这编法……跟谁学的?这手法,可不像咱们这地界传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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