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疾苏醒的消息如同燎原的野火,迅速传遍了鸦林镇的每一个角落,也传到了防线最前沿的士兵耳中。那股因领主昏迷而潜藏在人心底的彷徨与不安,瞬间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坚定、更加沉着的战意。他们的领主,连巫妖的死亡一指都能抗下,还有什么能摧毁他?还有什么能摧毁他们共同守护的这一切?
然而,谢无疾自己清楚,情况远非表面看起来那么乐观。
医疗室内,他拒绝了继续卧床休养的建议,坚持坐在了靠窗的椅子上。阳光洒在他依旧苍白的脸上,却驱不散他眉宇间那抹仿佛被死亡浸染过的深沉。他的身体极度虚弱,内息如同干涸的河床,需要时间重新汇聚。更麻烦的是右拳,那股冰冷的吞噬欲望虽然被暂时压制,却仿佛蛰伏的毒蛇,变得更加隐蔽和危险,与那股新吸纳的、沉寂的死亡规则之力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不稳定的平衡。
“你必须尽快掌握它,或者找到疏导它的方法。”艾莉莎直言不讳,她递给谢无疾一块刻画着复杂符文的黑色石板,“这是我根据你右拳的能量特性,结合那枚巫妖命匣碎片的残留信息,推导出的几种能量引导模型。风险很高,但或许能帮你避免下次直接失控。”
谢无疾接过石板,触手一片冰凉,上面的符文仿佛在缓缓流动。他没有道谢,只是默默记下。他与艾莉莎的关系,早已超越了简单的谢意范畴,更像是一种在危险钢丝上共舞的默契。
“王都那边,有新的消息吗?”他看向奥莉薇娅,声音依旧沙哑,但已清晰了不少。
奥莉薇娅将一杯掺了月光紫罗兰精华的温水放在他手边,语气凝重:“有。法拉米尔王子顶住了巨大压力,摄政王终于下令,正式剥夺特拉哈恩的一切职务,并授权王子组建‘北境调查与支援使团’,由王子亲自率领,前来北境。名义上是调查真相并支援防御,但实际上……”
“是来摘桃子,也是来确认我是否还有控制价值,或者……是否需要被‘处理’掉。”谢无疾冷冷地接过了话头,眼中没有丝毫意外。王都的政治博弈,他早已看透。他之前那份裹挟着铁证的宣言,既是宣战,也是将自己彻底放在了赌桌上。
“使团规模不小,除了王子的亲卫,还有部分倾向于王子的贵族私兵,以及……几位身份超然的大主教和宫廷法师。”奥莉薇娅补充道,“他们预计十天后抵达。”
十天。谢无疾默默计算着时间。这十天,将是决定他和他领地命运的关键。
“亡灵那边有什么动静?”
“很奇怪。”这次回答的是刚刚从防线轮换回来的雷克斯,他脸上带着风霜与疲惫,但眼神锐利,“它们没有再次发动大规模进攻,但也没有远离。像是在等待什么。斥候报告,它们在后方似乎在建造某种……祭坛?或者加固某个区域,能量波动很异常。”
等待?祭坛?谢无疾立刻联想到了巫妖退走时提到的“容器”。安格玛的目标,始终是他这个“钥匙”,正面强攻鸦林镇损失太大,它们可能在准备某种更针对性的仪式或武器。
“不能被动等待。”谢无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虚弱和右拳的隐痛,“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打乱它们的节奏。”
他看向众人,眼神重新凝聚起那标志性的、混合了痞气与冷酷的光芒:“雷克斯,防线不能松懈,但要做出疲态,引诱它们认为有机可乘。莉拉,艾尔薇拉,我需要你们最精锐的小队,执行一个危险任务——渗透到亡灵控制区,找到它们在建造的东西,确认其作用,如果可能……摧毁它。”
“这太危险了!”奥莉薇娅立刻反对,“你的身体还没恢复,领地也需要你坐镇!”
“坐镇等死吗?”谢无疾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没有什么温度的笑意,“奥莉薇娅,你比我更清楚,无论是安格玛的‘容器’,还是王都的‘使团’,都不会给我们安稳发育的时间。唯一的生路,就是在夹缝中杀出一条血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莉拉和艾尔薇拉:“当然,这次任务,我和你们一起去。”
“什么?!” 这下连莉拉都惊呼出声。
“大人,您的身体……”艾尔薇拉也满是担忧。
“正因为我的身体还没恢复,才更要去。”谢无疾抬起自己的右拳,看着那若隐若现的黑色纹路,“这东西,现在对亡灵的气息敏感得像个猎犬。有我在,能找到它们隐藏最深的巢穴。而且……”
他的眼神变得幽深:“我需要战斗,需要熟悉这‘新’的力量。在可控的范围内,用亡灵的尸骨,来磨砺我的獠牙。”
他需要尽快掌握吞噬死亡规则后带来的变化,需要在王都使团抵达之前,拥有足以震慑一切觊觎者的实力和战绩。躲在后方养伤,只会让内外的敌人觉得他软弱可欺。
众人沉默下来,他们明白谢无疾的决定是正确的,尽管这正确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我会准备好必要的补给和伪装。”奥莉薇娅最终妥协,她知道无法改变他的意志,只能尽全力支持。
“我和伊芙琳会为你们准备最高级别的隐匿和反侦察符咒。”艾莉莎也罕见地主动提供了帮助,她对谢无疾力量的变化以及亡灵建造的东西,同样充满“研究”的兴趣。
莉拉看着谢无疾坚毅而苍白的侧脸,最终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去。” 她会用她的箭,守护在他的身旁。
艾尔薇拉也深吸一口气:“情报网会全力配合,为你们规划最安全的渗透路线。”
计划就此定下。一场深入亡灵控制区的尖刀行动,即将展开。
谢无疾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眺望着远方那片被死亡笼罩的土地。虚弱感依旧如影随形,右拳内的冰冷蠢蠢欲动,但他眼中燃烧的,却是更加炽烈的火焰。
他抬起手,轻轻握了握拳,感受着那份潜藏的、危险的力量。
“等着吧,”他低声自语,仿佛是对远方的亡灵,也是对即将到来的王都使团,更是对体内那不安分的力量,“看看苏醒的獠牙,究竟有多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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