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宫道蜿蜒向前,如同她此刻晦暗不明的前路。苏清月没有返回任何已知的住处,而是依照殷玄冥无声的指引,被另一名如同影子般的侍卫引至皇宫深处一座几乎被遗忘的偏僻宫苑。
苑内陈设简陋,却一尘不染,显然有人定期打理,却又刻意维持着荒废的表象。这里,将成为她接下来三天的“牢笼”与“学堂”。
她刚踏入正厅,一道身影已无声无息地立在阴影中,仿佛早已与黑暗融为一体。
来人同样身着影卫的玄色劲装,但身形比寻常影卫更显颀长柔韧。他脸上覆着半张毫无特色的银白面具,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和一双……毫无波澜,甚至可以说是空洞的眼睛。
“我是玄七。”声音平直,没有任何语调起伏,像是一块冰冷的铁。
苏清月心中一紧,这就是那个救了她,并且即将教导她如何成为一个“合格”歌姬的人。
“有劳玄七大人。”她敛衽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玄七没有回应她的客套,只是抬手,将一本薄薄的册子和一个看似普通的胭脂盒放在桌上。
“柳如烟,年十七,原江南乐籍,善琵琶,尤精惊鸿舞。性娇媚,善妒,嗓音柔糯,眼角有细微红痣,惯用‘醉春风’香粉。”玄七的话语简洁到极致,像是在背诵档案,“册中是她的生平细节、人际往来、在五皇子府中的处境。香粉是她的标志。”
苏清月拿起册子,迅速翻阅。里面记录着柳如烟如何被洛云发现并培养,如何被送入五皇子府,如何凭借姿色和才艺在众多姬妾中崭露头角,以及她与府中其他女眷的恩怨。事无巨细,宛如亲眼所见。
“你需要在三日内,记住所有细节,并学会她的神态、步态、语调,以及……”玄七空洞的目光落在苏清月身上,顿了顿,才继续道,“如何以眼神、姿态,蛊惑人心。”
苏清月指尖微微发凉。她知道,最难的部分来了。
接下来的三天,对苏清月而言,堪比炼狱。
玄七是一个极其严苛,甚至可称残酷的“老师”。他本身似乎毫无情绪,因此对苏清月的每一个细微的差错都洞若观火。
“步态太稳,柳如烟腰肢更软,如风拂柳。” “眼神太清,要有钩子,看人时需带三分迷离,七分欲语还休。” “声音不对。她受宠,语调天然带着娇慵,尾音微微上挑,不是你这般平直。” “指法错了。她弹琵琶时,小指会不自觉微微翘起,这是习惯,也是风情。”
苏清月一遍遍地模仿,从走路的姿态到斟茶时兰花指的弧度,从看人时眼波流转的角度到轻笑时嘴角上扬的微妙分寸。她甚至要学习如何“恰到好处”地跌倒,如何“不经意”地露出雪白的脖颈,如何用扇子半遮面,如何用酒杯传递暧昧。
这些对于自幼清修、心性清冷的她而言,无疑是巨大的羞辱和挑战。每一次模仿,都像是在剥离原本的自我,将一种陌生的、轻浮的、以色事人的灵魂强行塞入体内。
中途几次,当她因重复一个魅惑的眼神而心生抗拒,动作僵硬时,玄七会毫无预兆地出手。有时是一根冰冷的银针悄无声息地刺入她穴位,带来酸麻刺痛,迫使她的肌肉做出正确的反应;有时则是直接上手,冰冷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调整她头颈的角度,或是拍打她的后背,迫使她塌腰松胯。
他的触碰没有任何温度,更不带丝毫情欲,纯粹得像是在调整一件工具。
苏清月咬紧牙关,将所有的屈辱和不适强行压下。她很清楚,这不仅是任务,更是生存。任何一丝破绽,在五皇子府那等龙潭虎穴里,都可能导致万劫不复。
夜深人静时,她会对着铜镜,一遍遍地练习柳如烟的神态。镜中的女子,眼波流转,媚态横生,嘴角噙着娇憨又带着算计的笑意,陌生得让她心惊。她必须将“苏清月”彻底隐藏,让“柳如烟”从骨子里长出来。
第三天傍晚,玄七让她完整地演绎了一遍柳如烟从偶遇五皇子,到献舞,再到斟酒调情的全过程。
苏清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已变得柔媚含水,身姿摇曳,步履间自带一股风流韵味。她抱起琵琶,信手拨弄,虽不成调,但那姿态指法,已与册中描述的柳如烟一般无二。她甚至模仿着柳如烟的习惯,用柔糯的嗓音哼了一小段江南小调,眼角的细微红痣(由特殊颜料点上去)在灯下平添几分楚楚动人之态。
玄七静静地看着,空洞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
“形似八分,神似……六分。”他最终评价道,“勉强可用了。记住,你是‘死而复生’的柳如烟,落水受惊,性情或可略有改变,这几分不似,反而可作为掩护。”
这已是三天来他给出的最高评价。
苏清月松了口气,感觉浑身像是虚脱了一般。这三天耗费的心神,比与人恶斗一场还要疲惫。
“明日,会有人送你出宫,以‘柳如烟’表亲的身份,将其‘接回’五皇子府。后续,靠你自己。”玄七说完,如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阴影中。
空旷的宫苑里,只剩下苏清月一人。
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幕。明日,她将不再是苏清月,甚至不再是墨玉,而是五皇子宠姬柳如烟。
她轻轻抚摸着脸上那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触感微凉。这一次,她要面对的不仅是洛云的怀疑试探,还有五皇子殷无咎的审视,以及后宅女眷的明枪暗箭。
但不知为何,经历了这三天的“磨砺”,她心中的忐忑反而平息了许多。一种冰冷的、如同淬火后的钢铁般的意志,在心底缓缓凝聚。
她想起殷玄冥那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又想起百草堂地下那精纯的魂婴草能量和洛云狠毒的眼神。
这场戏,必须演下去,而且要演得逼真,演到足以触碰那被重重迷雾包裹的真相核心。
她对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属于“柳如烟”的、娇媚而又带着一丝野心的笑容。
霓裳之下,暗藏的是夺魄之心。
翌日,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载着“劫后余生”、略显“苍白虚弱”的柳如烟,驶向了那座繁华与危机并存的五皇子府。
新的棋局,已在无声中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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