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更深,晨起的霜露染白了巷间枯萎的草茎。朱福友呵着白气走出窝棚,感觉空气中的寒意愈发刺骨。得尽快想办法弄点厚实的衣物了,他和陈丰兵那两件单薄的夹袄根本抵不住真正的寒冬。
篾匠铺里却显得比往日更加温暖忙碌。王老篾匠接了一批急活,是内城一家酒楼订做的五十个带盖提盒,要求做工扎实,交货期紧。朱福友几乎整天都埋首在竹篾堆里,劈、刮、编、磨,手指被坚韧的竹篾勒出深深的红痕,有时甚至磨破皮,渗出血丝。
但他咬牙坚持着。这批活工钱给得比平时高,王老篾匠明确表示做完会多分他一些。而且,这种大批量的重复性工作,虽然辛苦,却极大地锤炼着他的基本功。他感觉自己对篾刀的控制、对力道轻重的把握,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那丝“本源生机”也在高强度的劳作中变得异常活跃,不断修复着他手上的细微损伤,缓解着肌肉的酸痛,让他能持续更久。
“这算不算被动技能‘磨砺’提升了熟练度?”他在休息喝水的间隙,看着自己布满新旧茧子的手掌,苦中作乐地想。
晚上回到窝棚,他往往累得几乎倒头就睡。但即便如此,他仍会强打精神,就着如豆的油灯(现在偶尔也舍得点一会儿了),翻看一会儿郑老的医书,或者拿出那个小竹药臼,研磨一会儿白天让陈丰兵新采来的药材。
他的“金疮止血散”经过多次调整,品质逐渐稳定下来。地榆严格炒炭存性,白芨尽力研磨得极细,虽然因为没有冰片,镇痛效果稍逊,但止血生肌的基础功能已经颇为可靠。他将成品小心地装在一些洗净晾干的小竹筒里,用木塞封好。
机会终于悄然来临。
一天,码头上两个搬运工因为货物滑落发生了小摩擦,推搡间其中一人手臂被货箱上的铁皮划开了一道不小的口子,鲜血直流。工头骂骂咧咧,却也不想为这点小事惊动帮派或者报官,正准备随便抓把土给捂上。
恰巧陈丰兵那天在码头附近找零活,目睹了全过程。他脑子一热,想起朱福友鼓捣的药粉,立刻挤进人群,大声道:“俺这有好药!止血灵得很!”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他。那工头皱着眉:“丰兵小子,你别捣乱!”
陈丰兵却不管不顾,掏出怀里一直揣着的一小筒药粉,跑到那受伤的工人面前:“叔,你试试这个!俺哥做的,好使!”
那工人疼得龇牙咧嘴,看着陈丰兵不像开玩笑,又见血流不止,死马当活马医道:“……试试就试试!”
陈丰兵笨拙但仔细地学着朱福友的样子,清理伤口(用的是自己水壶里的凉水),然后将药粉均匀撒了上去。在众人怀疑的目光注视下,奇迹般地,血流的速度明显减缓,过了一会儿,竟然真的慢慢止住了!
“嘿!神了!”周围有人惊呼。 “还真止住了?比金疮药还好使?” “丰兵,这啥药?哪来的?”
那受伤的工人也松了口气,连连道谢。工头脸色缓和了不少,摸出两个铜板塞给陈丰兵:“小子,算你机灵!这药钱我出了!”
陈丰兵拿着那两个还带着体温的铜板,愣了半天,随即狂喜涌上心头,一路飞奔回家,把消息告诉了刚下工的朱福友。
朱福友听完,先是心里一紧,担心药效出问题惹麻烦,听陈丰兵详细说完过程和后效,才松了口气,随即也涌起一阵激动。
成功了!虽然只是个例,但至少证明了这药在实战中是有效的!
他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第二天,他让陈丰兵带他去码头,找到了那个受伤的工人,仔细查看了伤口恢复情况。伤口没有红肿化脓,正在结痂,恢复得不错。工人对他千恩万谢。
借着这个机会,朱福友很坦诚地告诉围拢过来好奇打听的苦力们,这药是他自己按古方试做的,效果可能不如药铺的成品药稳定,但止血还行,价格极其便宜,只要一个铜板一小筒。
苦力们都是刀口舔血挣辛苦钱的,受点小伤是家常便饭,去药铺买最差的金疮药也要五六文钱。一听只要一文钱,效果看起来还不赖,顿时都来了兴趣。当下就有几个人掏出铜板,要买一筒备着。
朱福友没想到需求来得这么快,他身边根本没带多少成品。他只好记下要买的人,答应明天让陈丰兵送过来。
从此,他们的“业务”算是开了张。虽然量很小,每天也就卖出去五六筒,赚个五六文钱,但这是一个稳定的额外收入!更重要的是,口碑开始在底层的苦力、樵夫、小贩中间慢慢传开。“朱小哥的药粉”、“陈小子卖的止血药”成了他们一个小小的标识。
朱福友更加严格地把控质量。每一批药材都亲自挑选、处理、研磨。他深知,这点微薄的信任和口碑来之不易,绝不能因为贪多或偷工减料而毁掉。
收入虽然增加了,但他们依旧节俭。赚来的铜板,大部分都被朱福友仔细地藏好,那是他们应对未来可能危机的“储备金”。只拿出一小部分改善伙食,偶尔买点粗布和棉花,准备自己试着缝两件厚实点的冬衣。
王老篾匠和郑学寿都隐约知道了他卖药粉的事。王老篾匠依旧是那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只是有时会淡淡提醒一句:“把握好分寸,莫要惹麻烦。”郑老则更关心药性,时常会问他用了哪些药材,比例如何,效果反馈,相当于无形中替他做着质量把关。
生活仿佛驶入了一条看似平静的河流。每天在篾匠铺做工,晚上研读医书、制作药粉,偶尔通过陈丰兵卖出一些。黑水帮和济世堂依旧没有动静,仿佛真的遗忘了他这个小人物。
但朱福友知道,这平静之下暗流涌动。孙海兵那次巷子里的威胁言犹在耳。他攒钱,学医,练武(晚上和陈丰兵的对练越发认真),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当风雨再来时,能有多一点点的抵抗之力。
傍晚,他坐在窝棚口,看着陈丰兵和几个邻居小孩在空地上追逐打闹,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手里拿着针线,笨拙地试图将两块粗布缝合在一起,针脚歪歪扭扭。
想当年网购衣服嫌快递慢,现在居然自己动手做棉袄了…… 他叹了口气,心里却奇异地平静。
活下去,并且努力活得更好一点。 这就是他目前全部的目标。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平凡青云路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