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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麻子那一声“抢娘们儿”的嘶吼,如同点燃火药桶的引信,瞬间引爆了杏子林道上压抑到极致的死寂。
“嗷——”
几十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寇”从道路两侧的草丛和林地里猛地窜了出来。他们与其说是悍匪,不如说是一群被饥饿逼到绝境的野兽。他们没有整齐的阵型,没有统一的号令,只是凭借着最原始的本能,挥舞着手中五花八门的“兵器”,乱哄哄地朝着钱彪的队伍冲来。
为首的王二麻子一马当先,他将那件伪造的血衣敞开,露出排骨般嶙峋的胸膛,脸上画着几道锅底灰,显得格外狰狞。他挥舞着豁口砍刀,跑得最快,喊得也最响,颇有几分头目的气势。
这突如其来、铺天盖地的阵仗,对于钱彪手下那三位“精锐”而言,不啻于天塌地陷。
“我的妈呀!”草包帅哥孙小乙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那声音比待宰的猪还要高亢几分。他下意识地一勒缰绳,胯下的马受惊人立而起,将他险些掀翻在地。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第一反应不是拔刀,而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精心打理的发髻,生怕在如此狼狈的时刻乱了风度。
老赌棍张三更是直接,他怪叫一声,手脚并用地从马背上滚了下来,连滚带爬地就想往马车底下钻,嘴里还语无伦次地念叨着:“完了完了,煞气撞顶,神仙难救!我怎么就接了这趟差事……”
唯有胖子李二牛,在最初的惊慌过后,竟爆发出了一股悍勇之气。他那张肥硕的脸上横肉一抖,圆睁环眼,猛地拔出绣春刀,对着冲在最前面的王二麻子吼道:“呔!你这黑厮,敢动你家李二爷的贵人,看刀!”
说罢,他双腿一夹马腹,竟真的催马迎了上去。
钱彪见状,魂都快吓飞了。他知道这是演戏,可没说要真刀真枪地干啊!这李二牛是个憨货,万一他一刀把王二麻子给劈了,林渊那煞星回头不得把自己给活剥了?
“回来!李二牛你个蠢货,保护马车!”钱彪用破锣般的嗓子嘶吼着,声音里带着哭腔。
可惜,已经晚了。
王二麻子眼见一个胖大的锦衣卫真的朝自己冲了过来,也是心头一惊。他接到的命令是演戏,可没说要挨刀子。他眼珠一转,脚下忽然一个踉跄,无比逼真地“摔倒”在地,顺势一滚,恰好躲过了李二牛那势大力沉、却毫无章法的一刀。
李二牛一刀劈空,用力过猛,差点把自己从马上甩出去。他还没来得及调转马头,侧面已经冲上来七八个“流寇”。这些人倒是严格执行了林渊的命令——不伤人,只抢东西。
他们看准了李二牛那匹膘肥体壮的坐骑,几个人扑上去抱马腿,几个人去拽缰绳,还有个眼尖的,看见李二牛腰间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一把就扯了下来。
“我的酱肘子!”李二牛发出一声悲痛欲绝的惨叫,那声音比刚才孙小乙的尖叫还要凄惨百倍。对他而言,刀可以丢,命可以不要,但吃的绝对不行!
他立刻舍弃了王二麻子,挥舞着绣春刀,想要抢回自己的口粮。一时间,人仰马翻,尘土飞扬,李二牛被一群“流寇”团团围住,与其说是激战,不如说是一场滑稽的争抢。
另一边,孙小乙眼见李二牛被围,自己成了第二个目标,吓得连忙拔出绣春刀,在身前胡乱挥舞,嘴里还色厉内荏地喊着:“别过来!我……我可是锦衣卫!我这身飞鱼服是云锦的,弄脏了你们赔不起!”
冲向他的几个“流寇”被他这番话弄得一愣,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他们绕着孙小乙,也不近身,只是用手里的粪叉、锄头远远地骚扰,不时有泥块、草屑飞到他那身崭新的官服上。孙小乙气得哇哇大叫,却又不敢真的冲上去拼命,只能像个被顽童戏耍的孔雀,狼狈不堪。
整个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钱彪骑在马上,看着眼前这出由自己人主演的闹剧,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可他的双腿抖得像筛糠,根本不听使唤。他只能死死抓着缰绳,嘴唇哆嗦着,徒劳地喊着:“顶住!都给老子顶住!保护陈姑娘!”
没有人听他的。
马车内,陈圆圆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能听到外面乱成一团的喊杀声、咒骂声、惨叫声,车身在剧烈地摇晃,仿佛随时都会散架。她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尽管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林渊的安排,可身处这风暴的中心,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抑制的。
她透过车窗的缝隙,看到了李二牛像一头笨熊一样被戏耍,看到了孙小乙像个小丑一样在原地打转,看到了钱彪那张比死人还难看的脸。
这就是大明的官军?这就是护送她的“精锐”?
一股前所未有的荒谬感涌上心头,让她忽然很想笑。
就在这片刻的失神中,她忽然瞥见了那道沉默的身影。
林渊。
他一直待在队伍的最后方,从混乱开始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动过,像一尊置身事外的雕塑。那些乱哄哄的“流寇”,竟也像是没看见他一样,没有任何人去骚扰他。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双眼睛在混乱的光影中,平静得可怕。他在等,像一头潜伏在草丛中,等待猎物露出破绽的猎豹。
终于,他等的时机到了。
所有的“流寇”都被李二牛和孙小乙吸引了过去,钱彪已经彻底失去了对局势的控制,而躲在车底的张三,更是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场滑稽的“激战”上。
就是现在!
林渊的眼神骤然一凝,那沉静如水的眸子里,瞬间迸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动了。
没有丝毫预兆,他脚下猛地一蹬马镫,整个人如同一支离弦的箭,从马背上弹射而起。他没有选择从马车正面或者侧面,而是借着马背的高度,直接越过了瑟瑟发抖的钱彪,如同一只从天而降的苍鹰,扑向马车。
他的动作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钱彪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黑影从头顶掠过,带起一阵凌厉的风。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到“嗤啦”一声裂帛的脆响。
林渊在半空中,右手已经握住了绣春刀的刀柄。他没有完全拔刀,只是用刀尖在坚韧的马车帘上,自上而下,闪电般地一划!
厚实的帘布应声而开,如同被拉开的舞台幕布。
车内的景象,瞬间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陈圆圆正惊魂未定地抓着车窗,她只看到一道黑影扑来,紧接着,眼前的帘子便被撕开,刺眼的阳光和一张戴着黑色面巾的脸,同时闯入了她的视野。
那张脸她很熟悉,可那双眼睛,此刻却充满了她从未见过的、冰冷而专注的杀气。
是林渊!
陈圆圆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想尖叫,但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
林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在划开车帘的同一时间,他的左手已经探了进去,如铁钳一般,精准地扣住了陈圆圆的肩膀和腰肢。
“啊!”
陈圆圆终于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她感觉到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从车厢里猛地拽了出来。天旋地转之间,她已经落入了一个坚实而陌生的怀抱。
一股混杂着汗水、尘土和淡淡皂角味道的阳刚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别动,别出声。”
一个低沉而冷静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林渊抱着陈圆圆,双脚稳稳地落在地上。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那片混乱的场景,仿佛那些人、那些事,都与他无关。他抱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却像抱着一件没有重量的行李,转身就朝着来时路相反方向的密林中冲去。
他的速度极快,步伐沉稳,每一步都踏在最坚实的地方,专门挑那些树木茂密、地形复杂的路径。
整个过程,从他跃起,到划开车帘,再到抱人离开,前后不过三五个呼吸的时间。
快如闪电,一击即中。
直到林渊的身影抱着陈圆圆,即将消失在杏子林的深处时,钱彪才如梦初醒。
他呆呆地看着那被划开的、空无一人的马车,又看了看远处那个即将消失的背影,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演戏……演砸了?
不对!
钱彪的脑中轰然一响,他终于明白了。
什么假意劫道,这他妈就是真的!
林渊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这群流寇来“劫”陈圆圆。他让这群人制造混乱,只是为了给他自己创造一个无人注意的、能够亲手将陈圆圆“劫”走的机会!
他才是那个真正的“劫匪”!
“完了……”钱彪眼前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看着那片林渊消失的密林,又看了看自己手下那三个还在和“流寇”们“奋战”的活宝,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该怎么向上面交代?
说护送的贵人,在一群锦衣卫精锐的保护下,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独行大盗,在光天化日之下给抢走了?
而就在此时,那些“流寇”们也仿佛接到了什么信号,王二麻子一嗓子高喊:“风紧,扯呼!”
所有人呼啦一下,扔下抢到手的酱肘子和破布袋,作鸟兽散,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战场,和三个气喘吁吁、满身泥污、兀自摆着胜利姿态的锦衣卫。
孙小乙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一脸后怕地说道:“好险,总算把这群贼人吓跑了。”
李二牛则捶胸顿足,为自己逝去的酱肘子而哀悼。
唯有钱彪,呆坐在马上,如坠冰窟。他知道,这出大戏,主角已经退场,而他这个配角,却要独自面对即将到来的、真正的狂风暴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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