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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声短促的惊呼,被呼啸而过的风瞬间撕碎,揉进了林间万千枝叶的簌簌声响里,未能激起半点回音。
天与地在陈圆圆的视野中剧烈地翻转、颠倒。
前一瞬,她还透过车帘的缝隙,像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荒谬地审视着那场滑稽的“激战”;后一瞬,她整个人便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巨力从车厢中硬生生拽出,落入一个坚实却冰冷的怀抱。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快到她的思绪完全无法跟上身体的遭遇。她只感觉到一只铁钳般的手臂紧紧箍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牢牢地扣着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以一种不甚舒适的姿势固定在怀中。浓烈的、混杂着尘土与汗水的阳刚气息,霸道地侵入了她的口鼻,让她一阵头晕目眩。
她被“劫”走了。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了她脑中的混沌。
恐惧,如同迟来的潮水,终于漫过了理智的堤坝,瞬间淹没了她。她以为自己已经见识了林渊的计划,以为自己是棋盘边那个心知肚明的旁观者,可直到此刻她才惊恐地发现,自己从始至终,都只是他掌中的一枚棋子。
这场“营救”,与她想象中的任何一种可能都截然不同。没有温言安抚,没有巧妙周旋,只有最原始、最粗暴的掠夺。
“放开我!”
她拼尽全力地挣扎起来,纤细的手臂推拒着那如同山岩般坚实的胸膛,双腿在空中徒劳地蹬踢。可她的所有反抗,都像是撞上礁石的浪花,除了让自己更加狼狈,根本无法撼动对方分毫。那箍在她腰间的手臂,甚至连一丝颤抖都没有。
“你是谁?流寇……你们是一伙的!”她用尽力气喊出声,声音却因为颠簸和恐惧而变得支离破碎。
抱着她的人没有回答。
他只是以一种非人的速度在林间狂奔。
陈圆圆被迫侧着脸,紧贴在他胸前。耳边是风声,是树叶被身体撞开的哗啦声,是那个人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还有他那几乎听不见,却绵长得可怕的呼吸声。
她看见两侧的树木、荆棘、山石,都化作了一道道模糊的流光,疯狂地向后倒退。有好几次,带刺的藤蔓从她眼前险险划过,几乎要刮到她的脸颊。她下意识地闭上眼,将脸更深地埋进那人的怀里,身体因恐惧而不住地颤抖。
那场发生在官道上的、乱哄哄的喊杀声,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被抛在身后,很快就微弱得如同蚊蚋的嗡鸣,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周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只剩下奔跑的脚步声和穿行于林间的风声。
这种与世隔绝的寂静,比之前的喧嚣更让她感到恐惧。她像一叶被狂风卷起的浮萍,彻底失去了对命运的掌控,只能任由这个不知名的“劫匪”将她带向未知的深渊。
不,她知道他是谁。
尽管他脸上蒙着黑巾,但那身形,那双在混乱中一闪而过的、冷得像冰的眼睛,她绝不会认错。
是林渊。
这个认知,非但没有让她感到丝毫安心,反而让一种更深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他不是已经掌控了钱彪,不是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吗?那群演技拙劣的“流寇”,不正是他的手笔?他本可以有无数种更温和、更体面的方式将她带走。
可他偏偏选择了最直接、最狂野、也最让她感到恐惧的一种。
他像一头真正的狼,混在自己豢养的一群牧羊犬中,当所有的羊都被牧羊犬的吠叫吸引时,他便悄无声息地,一口咬住了自己真正想要的猎物。
她之前的那些猜测、那些信任、那些因为他描绘的宏图而生出的希望,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可笑和天真。
她根本不了解他。
这个年轻的锦衣卫校尉,在那副儒雅俊朗的皮囊之下,藏着的究竟是怎样一头猛兽?
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从紧闭的眼角滑落,迅速被凌厉的风吹干,在脸颊上留下一道冰凉的痕迹。她感到一阵彻骨的绝望。刚逃出崇祯皇帝赏赐给吴三桂的囚笼,她又落入了另一个更加深不可测的男人的手中。
她的命运,似乎永远都无法由自己做主。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颤抖和无声的哭泣,那个抱着她狂奔的男人,步伐第一次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停顿。
“别出声。”
一个低沉、嘶哑,带着一丝喘息,却依旧冷硬如铁的声音,第一次在她耳边响起。
这不是安慰,更像是一句命令,或者说,是一种警告。
陈圆圆的身体猛地一僵,连哭泣都忘记了。她缓缓睁开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再一次看向那张近在咫尺的、被黑巾遮住的脸。
她只能看到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怜悯,没有半分的柔情,只有一种极致的专注和警惕,像鹰隼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他正一边飞速奔跑,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周围的每一处密林,判断着方向,规避着障碍。
她忽然明白了。
在他的世界里,或许根本没有“怜香惜玉”这四个字。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完成他的计划。而她,陈圆-圆,只是这个计划中一个至关重要的“物品”。为了确保这个“物品”万无一失,他选择用最稳妥、最高效,也是最不容置喙的方式,亲手来取。
泪水止住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迷茫、屈辱与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震撼。
她停止了挣扎,任由他抱着自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她开始观察,观察这个抱着她的男人。
他的体力好得惊人。
从官道一路奔入密林深处,至少已经跑了半个时辰,他抱着一个成年女子,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中穿行,呼吸却只是略微有些急促,脚步依旧沉稳有力,没有丝毫的虚浮。他似乎对这片西山林地了如指掌,总能找到最隐蔽、最便捷的路径。
他身上那件普通的锦衣卫校尉服,已经被树枝刮破了好几处,裸露出的手臂上,能看到几道被划出的血痕。但他仿佛毫无知觉,依旧保持着极高的速度。
陈圆圆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将此生托付给了一个她完全无法理解、更无法掌控的人。他展现出的力量、心智与狠辣,都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她不知道。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林渊的脚步终于开始放缓。
前方的林木逐渐变得稀疏,有光亮从树冠的缝隙中透了进来。他们似乎正在穿出这片最茂密的杏子林。
陈圆圆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前方不远处,似乎有一道断崖,而在断崖之下,隐约能看到一缕炊烟,在一片青翠的山谷中袅袅升起。
那里有人家?
他要带自己去哪里?
长久的沉默和压抑的恐惧,让她终于鼓起勇气,用一种带着哭腔的、颤抖的声音,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究竟想做什么?”
林渊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抱着她,纵身一跃,从一处不算太高的土坡上跳了下去,稳稳地落在了一片被踩踏出来的小径上。
然后,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将她轻轻放下,但箍着她手臂的手,却没有松开。
陈圆-圆双脚沾地,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长久的颠簸和恐惧,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扶着旁边的一棵树,大口地喘息着,胸口剧烈地起伏,脸色苍白如纸。
她抬起头,用一种混合着恐惧、疑惑和审视的复杂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
林渊也在看着她。
他没有立刻摘下脸上的面巾。他只是站在那里,任由山风吹动他破损的衣角。那双深邃的眼睛,在明亮起来的光线下,终于流露出了一丝她能看懂的情绪。
那不是杀气,也不是冷漠。
而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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