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庵的围墙,比想象中更高,也更光滑。
墙头的青苔在月色下泛着幽幽的湿光,像一层滑腻的油脂。林渊的手指扣住墙沿的砖缝,腰腹发力,整个人便如同一片被风卷起的落叶,悄无声息地翻了进去。落地时,双膝微屈,将所有的声响都化解在脚下的软泥里。
紧随其后,宋七的身影也贴着墙面滑了下来,动作更像一只捕食的狸猫,落地时连一丝尘土都未曾扬起。
两人没有言语,只交换了一个眼神。
宋七的身影一矮,瞬间便融入了墙角下一片巨大的芭蕉叶的阴影里,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精光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远处那座唯一亮着灯火的三层小楼——绣楼。那是他的目标,是那件能要了王承胤性命的“艺术品”所在的地方。
而林渊,则像一道真正的鬼影,贴着墙根,朝着与绣楼相反的方向潜行而去。
这座静心庵,从外面看是清修之地,进来后才发现,内里别有洞天。亭台楼阁,曲水流觞,假山叠石,布置得竟比京城里许多王公的府邸还要雅致精巧。只是在这死寂的深夜里,这份雅致便多了几分阴森。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水汽和花香的味道,很好闻,却也像一张无形的网,让人的神经不自觉地绷紧。
一队巡逻的护卫从假山后转了出来。
一共五人,皆是身着黑衣劲装,腰挎长刀,步伐沉稳,行走间彼此的距离都保持得恰到好处,既能互相照应,又不妨碍各自出手。他们的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不像是在看守一座庵堂,更像是在守卫一座军营的中军大帐。
林渊的身形早已缩进了一座假山的缝隙里,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他静静地看着那队护卫从他藏身处不到十步的距离走过,为首那人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他甚至能闻到他们身上传来的,淡淡的血腥气和铁器的冰冷味道。
这些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精锐家丁。
钱彪的情报没错,王承胤把这里打造成了一个真正的铁桶。
等那队护卫走远,林渊才从假山后闪出,继续向庵堂的西北角摸去。他的计划很清晰,宋七的条件也很苛刻。普通的骚乱,只会让这些护卫更加警惕地围住绣楼。他需要的,是一个能让所有人都不得不离开绣楼的巨大动静。
而能让这些忠心耿耿的护卫,甚至可能包括王承胤本人,都方寸大乱的,只有两件事。
一是火。
二是,他们要保护的主子,丢了。
林渊的目标,是庵堂的马厩和柴房。那里远离绣楼,位置偏僻,而且堆满了易燃之物。
他穿过一条栽满了紫竹的幽静长廊,前方隐约能看到一排低矮的建筑轮廓。就在他准备加速穿过一片空地时,一阵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女人声音,伴随着男人粗鲁的呵斥,从不远处的一间厢房里传了出来。
“……求求你,张头儿,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放过你?小贱人,你偷吃厨房的糕点时,怎么没想着放过那块糕点?总兵大人养着你们,是让你们伺候主子的,不是让你们当饭桶的!”一个粗嘎的男声恶狠狠地骂道。
紧接着,是衣物被撕裂的声音和女人更加凄厉的尖叫。
“张头儿,巡夜的时间到了,别误了事。”另一个相对冷静的声音劝道。
“妈的,算你这小蹄子走运!”那粗嘎的男声啐了一口,似乎犹不解气,“再有下次,老子就把你扒光了吊在门口!”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两个护卫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正是方才巡逻队里那个刀疤脸。
他们整理了一下衣衫,骂骂咧咧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林渊静静地藏在紫竹林的阴影里,眸光清冷。
这就是末世,人命比草贱,女人的尊严,更是可以随意践踏的东西。他心中没有泛起太多波澜,这种事,他见得太多了。同情和愤怒在此刻毫无用处,只会影响他的判断。
他继续潜行,很快便来到了马厩附近。
马厩里养着十数匹神骏的北地良驹,正安静地打着响鼻。旁边的柴房里,堆满了干燥的薪柴和稻草。
这里是完美的起火点。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绕着柴房和马厩观察了一圈。他发现,这里只有一个护卫,正靠在一棵大树下,抱着刀,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c睡。
这大概是整座静心庵里,最松懈的一个岗哨了。
林渊从腰间摸出一个小小的竹筒,里面是他让小六子准备的火油。他像一只没有重量的猫,悄无声息地靠近那个打盹的护卫。
就在他距离那人还有三步之遥时,那护卫的脑袋猛地一抬,警觉地睁开了眼。
“谁?”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手中的长刀已经出鞘半寸。
可惜,他面对的是林渊。
一道黑影如同闪电般掠过,没等他看清来人的模样,一只手便如铁钳般扼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所有的声音都堵了回去。同时,另一只手的手刀,精准而迅猛地斩在他的后颈。
那护卫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身子便软了下去。
林渊拖着他,将他藏进一旁的草垛里,然后迅速地将火油淋在柴房的干草堆上。
做完这一切,他退到远处,从怀里取出了火折子。
他没有立刻点燃。
他回头,望向东南方那座灯火通明的绣楼。他仿佛能看到,宋七就像一只耐心的蜘蛛,正潜伏在某个角落,等待着猎物陷入他和他共同编织的这张大网。
而他,就是那个负责搅动风云的人。
林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吹亮了火折子,那一点小小的火星,在这浓稠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明亮,也格外危险。他没有丝毫犹豫,将火折子朝着浸满火油的草堆,轻轻一弹。
“呼——”
火苗与火油接触的瞬间,便如同一头被唤醒的凶兽,猛地窜了起来。橘红色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木柴,发出一阵“噼啪”的爆响,瞬间便将半个夜空照得透亮。
火光冲天!
“走水了!走水了!”
“快来人啊!西北角的柴房走水了!”
死寂的静心庵,在这一刻,仿佛一锅被烧开了的沸水,瞬间炸裂。
凄厉的铜锣声响彻夜空,无数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杂乱而急促。一队又一队原本潜伏在暗处的护卫,此刻再也顾不得隐藏,纷纷从各自的角落里冲了出来,提着水桶,朝着火光最盛的地方狂奔而去。
人声鼎沸,一片混乱。
远处的阴影里,宋七那双贼亮的眼睛,也因为这冲天的火光,而亮得骇人。
他看到了,那些原本守在绣楼周围的明哨暗哨,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也跟着大队人马,朝着火场冲了过去。
成了!
这疯子的第一步,成了!
宋七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那不是恐惧,而是源自一个顶尖盗贼,在即将完成旷世杰作前,那种难以抑制的、病态的兴奋!
他的机会,来了!
而制造了这场混乱的林渊,却没有去看那场大火一眼。在火光亮起的那一刻,他的身形便再次融入了黑暗,如同一道逆流的鱼,朝着与混乱人流完全相反的方向,那座在此刻显得格外孤寂的绣楼,疾速掠去。
火,只是前菜。
真正的“大动静”,现在才要开始。
他的身影在亭台楼阁的阴影中飞速穿梭,绣楼那孤独的灯火,在他的瞳孔中越来越大。
然而,就在他即将穿过最后一座假山,踏入绣楼前那片开阔的庭院时,他的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他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一张拉满的弓,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前方。
只见假山的阴影下,一个身影悄然伫立。
那人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奔向火场,甚至没有回头看那冲天的火光一眼。他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那里,穿着一身普通的灰色布衣,双手负在身后,身形瘦削,像个寻常的教书先生。
可他的目光,却穿透了数十步的黑暗,精准地落在了林渊的身上。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古井无波,没有丝毫的情绪,却又仿佛能洞穿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被这道目光锁定,林渊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到了天灵盖。
高手!
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顶尖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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