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三人在演武场上共同监督着西方七宿和沙僧训练猴子们。日头渐渐升高,像个烧红的铜盆悬在头顶,晒得地上的沙土都发烫,脚踩上去能感觉到热气顺着鞋底往上窜,连空气都被烤得微微发颤。
演武场边缘的几棵老槐树,叶子被晒得打了卷,蔫头耷脑地垂着,只有蝉在树上拼了命地叫,“知了——知了——”的声音此起彼伏,倒给这燥热的场子添了几分聒噪。空气中弥漫着汗水的咸涩和火药的硫磺味,混合成一股独特的气息,钻进鼻腔时带着点呛人,却又透着几分练兵场独有的鲜活劲儿。
要说这训练场上最负责任的,那肯定是沙僧。他穿着粗布短褂,领口袖口都磨得有些发白,洗得褪了色的布料上还沾着几点油渍,一看就是穿了有些年头的旧物。
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像撒了层碎钻,顺着脸颊往下淌,滑过棱角分明的下颌,滴在胸前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却丝毫不见懈怠,背挺得笔直,像棵在风中屹立的青松。
见有些小猴被步枪的后坐力震得肩膀发麻,龇牙咧嘴地揉着胳膊,眉头皱成个小疙瘩,连毛茸茸的尾巴都疼得夹了起来,他便快步走过去,伸出宽厚的手掌,轻轻替它们揉着肩膀,力道不轻不重,正好能缓解酸痛,嘴里还念叨着:“慢点来,别用蛮劲,把枪托抵紧点,往肩膀窝里顶,后坐力就小了。你看,这样是不是好多了?”被他揉过的小猴,都舒服地眯起眼睛,尾巴也重新翘了起来,对着他“吱吱”叫两声,像是在道谢。
玄女看着这一幕,赞许地点了点头,眼角的笑意柔和了几分,连带着声音都软了下来,对身边的孙悟空和白衣仙子说:“沙悟净不愧是卷帘大将,在天庭时就以细心谨慎闻名,在凌霄宝殿伺候玉帝,连茶盏的温度都能拿捏得分毫不差。如今做事还是这般周到,对这些毛手毛脚的小猴也有这般耐心,真是难得。”她身上的月白色襦裙,被风吹得轻轻飘动,裙摆上绣着的兰草仿佛也活了过来,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再看那西方七宿,尤其是奎木狼,性子就糙得多。他背着手站在一旁,身上的盔甲被太阳晒得发亮,反射出刺眼的光,连头盔上的狼头装饰都像是要被烤化了。
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拧成了个疙瘩,时不时对着动作慢的小猴呵斥两句,声音洪亮得像打雷:“快点!磨磨蹭蹭的,娘们似的!这点苦都吃不了,将来怎么上战场?到时候被妖精一刀砍了,哭都来不及!”有个小猴子练得久了,胳膊抖得像筛糠,手里的步枪看着就沉,枪杆摇摇晃晃地往地上坠,枪托磕在石头上“哐当”响,眼看就要掉下去砸到脚,他也只是斜着眼睛瞥了一眼,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仿佛那小猴手里拿的不是枪,而是根烧火棍。
玄女指着那个小猴,语气里带了点不满,声音也提高了些,连鬓边的碎发都被气得微微颤动:“你看奎木狼,真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那小猴明显是累得脱力了,小脸憋得通红,像个熟透的桃子,胳膊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连毛都竖了起来,他倒好,站在那儿当木头桩子,连扶一把都不知道,真是白长了双眼睛!”
孙悟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那小猴也就半人高,毛茸茸的胳膊细得像根芦苇,被步枪坠得直打颤,胳膊上的绒毛都被汗水打湿了,黏在皮肤上,亮晶晶的。枪身晃得越来越厉害,跟秋风里的叶子似的,枪带勒得它脖子都歪了,眼看就要掉在地上。这时奎木狼才慢悠悠地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放下枪歇会儿,没吃饭吗?这点力气都没有!真是白费功夫教你们!”他说话时,盔甲上的铁片“哗啦”作响,像是在附和他的不耐烦。
孙悟空看了忍不住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白牙,像沾了露水的玉米粒,挠了挠头说:“师父,这你就不懂了。奎木狼再没眼力劲,不照样把心月狐拿下了?能让心月狐那样的仙子另眼相看,说明他还是有两下子的,说不定是咱们没瞧见他的好呢。”他说话时,尾巴在身后不自觉地晃了晃,扫起地上的几片落叶。
玄女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带着点笑意,语气里带了点调侃:“别提了,这俩人发展得确实挺快,快得让人咋舌,但那只是个例外,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依我看,像奎木狼这种没眼力劲的愣头青,能被心月狐姑娘看上,真是她瞎了眼了,八成是被他那点花架子骗了。”她说着,伸手拨了拨被风吹到眼前的头发,指尖划过脸颊时,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没成想奎木狼耳朵尖得很,跟有顺风耳似的,虽然离得有十几步远,却把这话听了个真切。他立刻转过身,脸上带着点不服气,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连盔甲都被他气得“哐当”响,对着玄女拱手道:“娘娘这话可就不对了,小神的心可是非常细呢,只是不轻易显露罢了,那叫大智若愚,您没瞧出来而已。想当年我在兜率宫值守,连香炉里的灰烬每天都要扫三遍,这还不够细吗?”
玄女挑了挑眉,眼里的笑意更浓了,故意逗他:“哦?心细?行啊,那我倒要瞧瞧。刚才那个小猴枪都快端不住了,脸都白得像张纸,嘴唇都咬得发紫了,你为啥不帮他一把?这也叫心细?我可没听说过心细是站着看人家掉枪的。”
奎木狼脖子一梗,脸涨得通红,像煮熟的虾子,却依旧振振有词地说:“娘娘有所不知,我这是在考验他。毕竟在战场上,枪是保命的家伙,连枪都拿不住,上去就是送命的份。现在多受点累,将来才能活命,我这是为他好,是锻炼他的意志力,您可别误会了。”他说着,还挺了挺胸脯,像是在证明自己的道理。
玄女“呦”了一声,拖长了语调,语气里满是调侃:“以前我可没见你对谁这么苛刻过,怎么,如今当了教头,架子也端起来了?还学会考验人了?既然你说自己心细,那我问你一个场外话题,你要是答上来了,我就信你。”她说话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扫过孙悟空,见他正盯着远处的桃子树出神,嘴角还挂着点口水,忍不住在心里笑了笑。
奎木狼胸脯一挺,拍得“砰砰”响,盔甲都被他拍得发颤,自信满满地说:“娘娘请说,小神定能答上,保管分毫不差。要是答不上,我就把这盔甲脱了,在演武场跑十圈!”
“你知道心月狐最喜欢什么吗?”玄女慢悠悠地问道,眼神里藏着点小算计,像只偷腥的猫。
奎木狼想都没想,立刻说:“当然知道,她最喜欢广寒宫里馈月坊的大月饼,尤其是五仁馅的,里面的杏仁、瓜子仁放得足足的,还有青丝玫瑰,甜而不腻。每次见了都眼睛发亮,跟见了宝贝似的,能一口气吃大半个,连嘴角沾了饼渣都顾不上擦。”他说起心月狐时,脸上的不耐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点温柔,连声音都低了几分。
玄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摆了摆手,笑得肩膀都在抖,连鬓角的发丝都乱了:“错!大错特错!心月狐仙子最喜欢的,是广寒宫胭脂坊里的贵妃脂,那胭脂是用晨露调和的,里面加了桃花汁和珍珠粉,颜色娇俏得很,涂在脸上像桃花刚开,还带着股淡淡的桂花香,比普通的胭脂要好上不知多少倍,是姑娘家的心头好。”
孙悟空好奇地问,眼睛瞪得溜圆,像两颗黑葡萄,连耳朵都竖了起来:“师父,您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您也用过?俺老孙瞧着您平时也不涂这些呀,您的脸比那桃花还好看,哪用得着胭脂。”他这话倒是真心的,在他眼里,玄女的容貌比天上的仙女还胜三分。
玄女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小孩子家家问那么多干嘛。前阵子,那狐仙把我的《玄女兵法》借走了,里面记了多少排兵布阵的诀窍。说好借一个月就还,结果过了一个多月,连个影子都没见着。我这暴脾气哪能忍,便去她的心宿宫殿要书,见殿里空荡荡的没人,连她最喜欢的那只九尾狐形状的香炉都没点,就问把守的天兵,心月狐去哪了。天兵说,心月狐仙子一早就去广寒宫的胭脂坊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临走时还特意嘱咐,要是有人找,就说她去查阅星象了。”
“我又急匆匆赶到广寒宫胭脂坊,一进门就看见心月狐对着柜台里一枚胭脂发愣,眼睛都直了,跟被施了定身术似的,连我进去掀帘子的声音都没察觉。那胭脂放在个描金的盒子里,红得像滴血,在灯光下泛着光。起初我还一脸疑惑,心想这狐仙平时对兵法痴迷得很,连睡觉都抱着兵书,怎么突然对胭脂这般上心,但也没太在意,就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该把我的兵法书还给本座了吧?再拖着,我可要亲自去玉帝那儿告你一状,说你私藏上古兵书,意图不轨了。’”
“心月狐这才回过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跟调色盘似的,手忙脚乱地把那胭脂盒子往身后藏,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娘娘,我这几天忙着别的事,给忘了,您别生气。’说着就领着我回了她的宫殿,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才从一堆胭脂盒底下把书找出来还给我,那书皮上还沾了点胭脂印子呢,粉粉的,像朵小桃花。后来我特意托广寒宫的嫦娥仙子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心月狐看中的那枚胭脂,就是贵妃脂,是广寒宫胭脂坊里最贵的,一枚的价钱,抵得上她半年的俸禄呢,难怪她看得挪不动脚,怕是连饭钱都想省下来买这个。”
孙悟空恍然大悟,拍了下手,手掌拍得“啪”响:“原来如此,想必是心月狐仙子手头紧,买不起吧,不然早就买下来了,哪会对着看那么久,看得眼睛都不眨。”他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像是在想自己有没有钱能帮上忙。
白衣仙子却在一旁掐着手指算了算,眉头微蹙道:“我们都知道,心月狐是二十八星宿里最爱美的一位,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没断过,光眉黛就有七八种颜色,从浅灰到深黑,连画眼线的黛笔都有三支,说是不同场合要用不同的。但我刚才掐指一算,心月狐为了攒钱买那枚贵妃脂,已经半月没正经吃饭了,天天就靠些瓜果充饥,有时候甚至就喝几口露水,怪不得前几天见她瘦了些,连穿的裙子都显得松了。”她说话时,指尖还在轻轻掐算,眼神里带着点同情。
奎木狼一听,眼睛都瞪圆了,像铜铃似的,失声叫道:“什么?半月没吃饭了?我咋一点都没看出来?前几天见她,还好好的,脸上红扑扑的,跟往常一样呢,说话声音也脆生生的,真是奇了怪了。她……她怎么这么傻,没钱跟我说呀,我那儿还有些积蓄呢。”他急得都快跳起来了,盔甲上的狼头装饰都跟着晃动。
玄女斜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点嘲讽:“怎么,现在心疼了?早干嘛去了?平时就知道练你的破武艺,舞你的破刀,把刀耍得再好看有什么用?连人家姑娘节食省钱都看不出来,还大言不惭说自己心细,我看你是心粗得像个磨盘,还是没开光的那种。”
奎木狼被说得满脸通红,跟煮熟的虾子似的,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这我还真不知道。她也没跟我说过呀,每次见她,她都笑嘻嘻的,一点都不像没吃饭的样子。要是说了,我早就给她买了,多大点事儿,不就是一盒胭脂吗,就算是抵我一年的俸禄,我也给她买。”他说着,还挺了挺胸,像是在表决心。
孙悟空在一旁笑得直拍大腿,差点把腿毛拍掉几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这小子,真是个木头!榆木脑袋不开窍!赶紧掏出些俸禄,养她去吧,要不然再这么下去,她都该成皮包骨头了,风一吹就倒,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有你后悔的。到时候人家姑娘瘦得连胭脂都涂不上了,你买了也没用。”
奎木狼连连点头,急得原地打转,像只热锅上的蚂蚁,脚下的沙子都被他踩出了个小坑:“孙大圣这话儿有道理,我这就去给她送钱去,顺便带些糕点,广寒宫门口那家铺子的桂花糕最好吃,她以前说过喜欢的,让她好好吃顿饱的!”说着就要转身走,连手里的长枪都忘了拿。
玄女立刻喊住他:“慢着!你急什么?等到上午训练结束,你再去也不迟。现在走了,这些小猴谁管?难不成让我替你当教头,还是让孙悟空去?他连自己的猴儿们都管不住,还能管这些?”
奎木狼想想也是,便点了点头,又转身去监督小猴训练了,只是脸上多了几分焦急,像揣了只兔子,心“砰砰”直跳。时不时抬头看看太阳,盼着时间能过得快点,那眼神,恨不得把太阳拽下来扔到山后头去,好让天黑得快点。有小猴动作慢了,他也没心思呵斥了,只是挥挥手让他们快点,心思早就飞到广寒宫去了。
白衣仙子看着他那模样,忍不住捂嘴笑道:“我都好奇,要是奎木狼拿出俸禄去养心月狐,心月狐会不会嫌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没吃饭,觉得他不够关心自己,反而要闹点小脾气,故意不理他,把他关在宫门外头,让他晒太阳?”她说话时,眼尾的笑意像水波一样漾开。
玄女也笑了,眼里的笑意像漾开的水波,连声音都带着点轻快:“大概率会嫌弃。不过嫌弃才好呢,让他长长记性,以后多上点心,别整天跟个闷葫芦似的,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真是粗心,人家姑娘半月没吃饭,他还傻愣愣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心月狐看上他哪点了,难道是看上他那身蛮力了?还是觉得他老实,好欺负?”
三人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时不时发出阵阵笑声,像银铃在风中摇,清脆悦耳。倒也不觉得太阳毒辣,连空气都仿佛变得轻快起来,带着点桂花的甜香——那是白衣仙子身上的香气,她总爱在发间插一朵新鲜的桂花。很快,日头就爬到了头顶,像个滚烫的金轮,把影子都晒得缩成了一团,到了晌午,上午的训练也结束了。
奎木狼早就等不及了,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听到休息的号令,立刻像离弦的箭似的跑到玄女面前,急急忙忙地说:“娘娘,小神先走一步,去去就回!”没等玄女答应,便“嗖”地一下驾上祥云——那祥云都是急急忙忙凝聚的,边缘还有些不稳,像团没揉匀的棉花——一阵风似的往广寒宫方向飞去了,连盔甲上的带子飘起来打到脸都顾不上理,那速度,比当年追孙悟空时还快,眨眼间就只剩个小黑点了。
玄女望着奎木狼那道几乎要化作流光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噙着一抹藏不住的笑意,声音里带着几分嗔怪:“还是这么急躁,活脱脱一个毛头小子,我这还没说让他走呢,就蹿没影了,这性子,真是半分都没改。”她这话音刚落,鬓边那缕被风吹起的发丝恰好拂过脸颊,带着点午后阳光的暖意。
娄金狗在一旁正用袖子使劲擦着额头的汗,那粗布袖子早就被汗水浸透,擦过之处只留下淡淡的水痕。
他听见玄女的话,也凑上前来,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抱怨,连带着吐字都有些含糊:“娘娘,那我们也能走了吧?您瞧瞧这日头,毒得跟要把人烤化似的,再晒下去,皮都得掉一层,回去怕是得蜕层皮才能舒坦!”他说着,还抬手指了指头顶的太阳,那阳光刺眼得让他赶紧眯起了眼,胳膊上的盔甲反射着光,像是在无声地佐证着他的话。
玄女被他那副模样逗笑了,眉眼弯弯的,像含着两汪清泉:“你呀,和奎木狼还真是一对好兄弟,连急着走的样子都如出一辙。行吧,解散!下午卯时准时过来,可别迟到了,误了训练,仔细你们的皮。”她话音里带着点玩笑般的严厉,却没什么威慑力。
“得嘞!”娄金狗等人一听这话,像是得了特赦令,忙不迭地应着,手脚麻利地收拾起东西。
话音刚落,那些被训练了一上午的猴子们,瞬间像挣脱了缰绳的野马,“哄”地一下四散开来,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有的三五成群地追逐打闹,在滚烫的沙地上滚来滚去,把自己弄得满身尘土,活像一只只刚从泥里捞出来的土猴,却依旧笑得“吱吱”作响;有的三两下就蹿上了旁边的大树,那动作敏捷得像道闪电,爪子在树干上一蹬,就摘到了最顶端的果子,往嘴里一塞,甜美的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淌,滴在胸前的绒毛上,亮晶晶的;还有的干脆直接瘫倒在树荫下,四仰八叉地呼呼大睡,小肚子随着呼吸一鼓一鼓的,嘴角还挂着晶莹的口水,怕是正在做着吃不完桃子的美梦。
剩下的西方星宿和沙僧也收拾妥当,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有说有笑地驾起祥云。沙僧走的时候,特意回头朝孙悟空挥了挥手,那宽厚的手掌在空中摆了摆,眼神温和得像春日里的湖水。孙悟空也笑着回了句:“下午见,沙师弟!”他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祥云渐渐缩小,像一朵朵蓬松的飘向天边,最终慢慢融入云层,消失不见。
演武场上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像是谁在低声哼唱着小曲,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猴子嬉闹声,清脆得像银铃。玄女转过身,目光落在孙悟空身上,轻声说:“对了,问你一件事。”
孙悟空正看得入神,瞧着几只小猴在树枝间荡秋千,那小爪子紧紧抓住藤蔓,荡得老高,时不时还朝他做个鬼脸。听见玄女的声音,他回过头,习惯性地挠了挠头,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师父,什么事?是不是俺老孙上午表现得好,您要赏俺果子吃?俺听说后山的桃熟了,红扑扑的,可甜了,俺去摘几个来?”他说着,还搓了搓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玄女轻咳了一声,眼神有些闪躲,像是被阳光晃了眼,目光落在远处的树梢上,声音轻飘飘的:“不是赏果子。就是……你心中的喜欢,是怎样理解的?”
孙悟空愣了一下,眨巴着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玄女,那毛茸茸的脑袋歪着,像只没听懂指令的小狗:“什么意思?喜欢什么?是喜欢桃子,还是喜欢练武?俺老孙都喜欢,不过要说最喜欢的,还是桃子,又大又甜,咬一口能流出汁来。”
玄女故作镇定地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手指有些僵硬,像是碰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脸颊却微微发烫,那热度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绝非太阳晒的。她低声说:“就是你心中,对男女之情的喜欢,是怎样理解的?别跟我扯桃子。”
孙悟空这才恍然大悟,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像沾了露水的白玉米:“原来是男女之情呀,俺当是什么大事呢,吓俺一跳。”
白衣仙子在一旁掩唇轻笑,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像只偷看到趣事的狐狸:“悟空怕是不知道什么叫男女之情吧?这事儿可复杂着呢,牵肠挂肚,朝思暮想,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不是光送几个桃子就能打发的。”
孙悟空不服气地梗着脖子,连尾巴都在身后不自觉地翘了起来,像是在抗议:“师姐别小看俺老孙!俺老孙懂着呢。男女之情不就是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互相惦记着呗。多简单,就像花果山的公猴,摘了最大最甜的桃子送给母猴,母猴就喜欢上公猴了,俩人天天腻在一起,一起找果子,一起晒太阳,下雨了还互相依偎着躲在山洞里,这就是男女之情呀,俺见得多了。”
白衣仙子和玄女听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玄女笑着揉了揉笑酸的腮帮子,那指尖划过脸颊时,带着点微不可察的颤抖:“你这猴子,真是把男女之情说得太简单了。要是都像你说的这样,天下就没那么多痴男怨女了。那我问你……”她顿了顿,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才小心翼翼地问,声音低得像蚊子哼,“你对紫霞的情感,也是这样的情感吗?就像公猴对母猴那样?”
孙悟空挠了挠头,那毛茸茸的爪子把头顶的毛都抓得乱蓬蓬的,想都没想就说:“当然了!你看紫霞对俺老孙多好啊,上次俺老孙受了伤,她跑前跑后地照顾俺,给俺换药时还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俺,还特意去送了护身符,说是能驱邪避灾,非得让俺带在身上才放心。俺老孙也对她好,有好吃的果子都想着给她留一个最大的,有好玩的地方也喊着她一起去,这不就是互相对对方好嘛,跟公猴母猴一样,简单得很。”
玄女听后,心里像悄悄卸下了块压了许久的大石头,浑身都轻快了不少,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只是笑着说:“没事了,我就是随便问问,看你懂不懂这些弯弯绕绕。”
心里却暗自想着:这猴子还是这么直率,脑子里除了桃子就是打架,看来他对紫霞还真不是那种男女之情,顶多是兄妹般的情谊,还没到动心的地步,这样也好,省得节外生枝,徒增烦恼。
白衣仙子何等精明,早就从玄女那微妙的语气和眼神里看出了端倪,哪能瞒得过她的眼睛。她突然笑着说,语气里带着点揶揄,像在逗一只害羞的小兔子:“娘娘,你不会是对悟空有情吧?不然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还专问他对紫霞的感情,莫不是吃醋了?”
孙悟空也大大咧咧地接话,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白衣仙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师姐说啥呢,师父怎么可能喜欢俺老孙?俺老孙是只猴子,浑身是毛,师父是上古大神,高贵得很,跟天上的月亮似的,哪能扯到一块儿去,师姐你别瞎猜了,小心师父罚你抄兵法。”
玄女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像被晚霞染透了似的,连耳根都红得能滴出血来。她连忙摆着手,声音都有些发紧,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仙子说笑了,我怎么会喜欢悟空,他就是我徒弟,跟我儿子似的,我对他只有师徒之情,可别乱说,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话虽这么说,但她微微上扬的嘴角和那对藏不住羞赧的泛红耳根,却没逃过白衣仙子的眼睛,像两朵悄悄绽放的桃花,泄露了心底的秘密。
白衣仙子心里暗暗想着:看来这事儿还真不一般呀,玄女娘娘这反应,分明是动了心还嘴硬呢。这猴子也是个木头,人家姑娘家都把心意藏在话里了,他还傻乎乎的啥都不知道。以后呀,可有好戏看了。
她也不戳破,笑着打圆场,语气轻快得像风:“行了行了,看你们俩这紧张样,我不说就是了。娘娘,中午你也别回玄女宫了,留在花果山吃饭吧,反正下午还要监督他们训练猴子,来回跑多折腾,花果山的果子新鲜,正好尝尝鲜。”
孙悟空也连忙附和,头点得像拨浪鼓,眼睛里满是期待:“对呀对呀,师父,你就留下吧!正好尝尝白衣仙子的手艺,她做的桂花糕,甜而不腻,带着股清香味儿,好吃得很,比天上的仙糕还美味呢!俺上次偷偷尝了一块,到现在还惦记着呢。”
玄女看了看孙悟空那副期待的小模样,又看了看白衣仙子那了然的笑容,心里那点羞赧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暖意。
她点了点头,声音柔和了许多:“行,我答应留下。”说话时,她的眼神和白衣仙子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点什么——这猴子,果真还是个不懂男女之情的傻样,不过,这样也挺好。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三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暖洋洋的,像裹了层柔软的棉絮。远处传来猴子们清脆的笑声,夹杂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花果山的晌午,似乎比往常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滋味,像一杯掺了蜜的清茶,清甜中带着点让人回味的余韵。
赋词一首:
《临江仙·演武场畔语情长》
演武场中炎日烈,沙僧细护猴伤。奎狼性躁惹雌黄。胭脂藏心事,月狐半月光。
笑论情痴猴语拙,紫霞意浅平常。仙子偷眸面泛光。留餐邀共品,风暖韵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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