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伊格尔历941年,10月28日。
秋日的风卷起喀麻草原的尘土,吹过月夜峡谷,带来了干燥而肃杀的气息。
护民官之墙,这座以一位英雄的牺牲命名的宏伟工事,已然拔地而起。
上好的石砖在工匠们的巧手下严丝合缝,高耸的墙体如同一道灰色的山脉,将圣伊格尔的土地与无垠的草原彻底隔绝。
墙垛上,四棱繁星的旗帜与象征人民的草叉镰刀纹章旗帜交相辉映,在风中猎猎作响。
里克老爷子魁梧的身躯披着厚重的繁星重甲,站在城墙的箭垛边,目光深沉地凝视着远方那片苍黄的草原。
他的黑檀钉头锤静静地挂在腰间,但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却下意识地摩挲着锤柄,仿佛在回忆着不久前那场血腥的厮杀。
“这墙……修得真他妈的结实。”
里克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像是在对风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一个矫健的身影从他身后走来,脚步轻盈得如同草原上的羚羊。
库玛米没有穿他那身游骑兵的皮甲,只着一身朴素的亚麻布衣,腰间的喀麻弯刀依旧擦拭得雪亮。
他来到里克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远方。
“再有几天,最后一段墙体就能合拢了。”
库玛米的声音平静无波,他不像里克那样将情绪外露,但眼中同样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埃米尔大人让我们提前来这里驻防,看来,我的埃米尔快要坐不住了。”
“坐不住?莫德雷德眼睛容不下沙子,今天这场战争是他早就规划好的。”
里克老爷子轻轻笑了一声,转过头,那双如同燃烧火焰的眼睛看向库玛米:
“他要是能坐得住,草原上的草都能酿出蜜来。
而且,我敢打赌,现在那个叫阿里夫的王八蛋,正躲在哪个帐篷里,一边舔舐伤口,一边召集更多的马穆鲁克。”
库玛米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阿里夫是吉库巴部落最勇猛的埃米尔,也是最传统的。像他这样的草原人,战败的耻辱只能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
他一定会回来,而且会带着比上次多得多的兵力。”
两人沉默了片刻,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
城墙下,繁星的士兵们正在进行最后的加固工作,号子声、锤打声此起彼伏,充满了力量与希望。
“说起来……”
里克老爷子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这家伙,以前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跟他们打,心里会不会……有点别扭?”
库玛米闻言,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眸子平静地看着里克,看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里克老爷子,您觉得,什么是家?”
这个问题让里克一愣。
库玛米没有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对我来说,家不是一块插着部落旗帜的草场,也不是一个能让我跪下磕头的埃米尔。
家是能让我和我关心的人,吃饱穿暖,不用担惊受怕,能堂堂正正活下去的地方。”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远方的草原,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那片草原,它吞噬了我的一切,然后告诉我,这是苏丹的恩赐。而我的埃米尔大人,”
他看向里克,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他给了我活下去的机会,也给了我一把刀,还给我指明了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我看不懂,也不知如何探索,我没有那不可思议公主的眼界。我能做的很简单,做他的头马,为他跨越一切险境。”
里克沉默地听着,他能从库玛米平静的语调中,感受到那被压抑在冰层之下的、汹涌的过往。
“所以我从不觉得别扭。”
库玛米最后说道:
“因为我不是在和‘同胞’作战,我是在和一群试图毁掉我新家的强盗作战。仅此而已。”
“说得好!”
里克老爷子重重地拍了拍库玛米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库玛米的身形都晃了一下:
“我就知道,莫德雷德那小子看人准得很!你是个好样的!”
库玛米笑了笑,揉了揉被拍得发麻的肩膀:“埃米尔大人他……快到了吧?”
“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里克老爷子的脸上露出一丝期待:
“后勤的那些破事最磨人,他能这么快处理完赶过来,已经是个奇迹了。等主帅到了,这场大戏,才算真正开场。”
两人并肩而立,如同两尊沉默的雕像,镇守着这座新生的城墙。
他们一个代表着圣伊格尔最坚韧的守护传统,一个则融合了草原最致命的战斗技艺。
他们都在等待,等待那个将他们凝聚在一起的年轻人。
等待那位能让两个性格迥异、出身天差地别的宿将,心甘情愿地俯首听令,并肩作战的战争主帅。
远方的地平线上,一抹象征着繁星的蓝色旗帜,正缓缓浮现。
………
……
…
远方地平线上的那抹蓝色越来越清晰,最终汇聚成一支奇特的队伍。
没有如林的长枪,没有整齐的剑盾方阵,只有上百辆装得满满当当的马车,在尘土飞扬中缓缓驶来。
马车上,堆积如山的不是粮草兵器,而是大量的干草、一桶桶密封的水,以及数不清的木板、铁钉和麻绳。
领头的,正是莫德雷德。
他没有身着华丽的领主礼服,只是一身便于行动的劲装,脸上带着一丝处理完繁琐后勤事务后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里克和库玛米快步走下城墙,看着这支堪比大型商队的援军,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困惑。
“埃米尔大人!”
“莫德雷德领主!”
两人齐声行礼。
“两位辛苦了。”
莫德雷德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目光扫过眼前这座巍峨的城墙,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比我想象中还要坚固。约克老爷子的在天之灵,应该会感到欣慰。”
里克老爷子看着那一望无际的车队,终于忍不住开口:
“莫德雷德,您这是……?步兵大部队呢?”
库玛米也皱起了眉头,他同样无法理解:
“埃米尔大人,这些物资……是用来加固城墙的吗?可护民官之墙已经足够坚固了。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更多的士兵来填满这道防线。”
莫德雷德看着两位大将脸上的困惑,没有直接解释,只是神秘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只有他自己才懂的狡黠。
“谁说我们要在这里防守了?”
他反问道。
这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让里克和库玛米同时愣住了。
“不……不在这里防守?”
里克老爷子有些结巴地重复道,他指了指身后宏伟的城墙:
“那我们费这么大劲修这座墙是为什么?”
“这座墙。”
莫德雷德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不是我们的终点线,而是我们的起跑线。
它不是用来把敌人挡在外面的,而是用来保证我们的后路,让我们能毫无顾忌地,冲进那片草原!”
他没有给两人追问的机会,径直走向一辆马车,随手拿起一捆干草和一桶水,丢在地上。
“库玛米。”
莫德雷德看向他:
“你以前跟我说过一件事,你还记得吗?”
“如果偷矿的人被抓住会有什么惩罚?”
库玛米下意识地回答:
“赤身裸体的丢到草原上冻死?”
“没错。”
莫德雷德打了个响指:
“那么,第二个问题,虽然我没有经历过,但是我想应该大差不差。
如果草原晚上下了一场雨,第二天早上起来会怎么样。”
库玛米思索片刻:
“巨大的昼夜温差。尤其是在秋冬交替的时候,如果夜里下了雨,第二天清晨,地上甚至会结出一层薄薄的冰霜,寒冷刺骨。”
“回答正确!”
莫德雷德赞许地看着他,眼神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没有再往下说,只是耸了耸肩,卖了个关子。
“等着看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很快,就在那片属于喀麻人的草原上,会拔地而起一座又一座属于我们的要塞。”
要塞?
里克和库玛米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脑海中充满了更多的问号。
用干草、水和木板,如何在广阔的草原上建造要塞?
这听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看着莫德雷德那笃定的眼神,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无数次的胜利已经证明,这位年轻的领主,总能将不可能变为可能。
他的思考方式,永远领先于所有人。
他们不再追问,只是心中燃起了更加炙热的期待。
他们相信,当谜底揭晓的那一刻,整个草原,都将为之震动。
“那步兵呢?”
虽然但是,两个人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问题就是如果没有步兵,哪怕是打出了优势,也没办法巩固优势。
莫德雷德耸了耸肩:
“步兵啊,不在我这里啊。你们知不知道现在我手上又多了一个可以用的将领了?”
“谁啊。”
………
……
…
里克和库玛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一个新的将领?是谁?
繁星领地里能打的将领,他们基本都认识,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担当此任。
“大人,您就别卖关子了。”
里克老爷子是个直性子,忍不住催促道。
莫德雷德哈哈一笑,拍了拍手上的草屑,重新翻身上马: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安心做好准备,好戏,还在后头。”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两位满头雾水的大将,开始指挥工匠和士兵们卸载物资,并向他们讲解一些奇特的、他们从未见过的木质结构该如何搭建。
接下来的几天,护民官之墙外,成了一片热火朝天的建筑工地。
里克和库玛米虽然满心不解,但出于对莫德雷德的绝对信任,他们没有多问,只是严格地执行着命令,一边监督墙体最后的合拢工程,一边让手下的骑士和游骑兵保持着高度的戒备。
终于,在秋东交替,护民官之墙,彻底完工。巍峨的城墙如同一道天堑,彻底封锁了月夜峡谷。
也就在这一天,正当里克和库玛米站在墙头,感慨着这历史性的一刻时,西边的地平线上,再次升起了滚滚烟尘。
这一次,不再是马车组成的商队,而是真正的、黑压压的军队!
无数的剑盾步兵排成整齐的线列,步伐沉稳,长矛如林。弓箭手们背负箭囊,紧随其后。
队伍的中间,是大量的后勤车辆,上面装满了粮草、药品,甚至还有许多穿着医师袍和厨师服的人员。
整支队伍军容严整,纪律严明,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
而在这支大军的最前方,一个身着黑色板甲、脸上戴着哭泣铁面具的身影,骑在一匹雄壮的黑色战马上,沉默而坚定。
“她是?纳多泽修士吗?”
库玛米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标志性的装扮,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里克老爷子更是直接瞪圆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马库斯?!皇帝特使团的护卫长?她怎么会……?”
两人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那支庞大的步兵军团已经来到了护民官之墙下。
马库斯翻身下马,抬头看了一眼这座雄伟的城墙,然后走到城门前,递上了一份由莫德雷德亲笔签发的调兵手令。
“奉莫德雷德伯爵之命。”
她的声音隔着面具,依旧清冷而沉稳:
“繁星镇常备军团,全员抵达。所有后勤补给,一应俱全。”
里克和库玛米面面相觑,脑子彻底乱了。
皇帝派来的眼线,竟然真的成了莫德雷德手下的大将,还带来了如此庞大的一支军队和完善的后勤体系?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血腥棱星库玛米眼中闪烁着一只不悦的光芒,他不是很相信皇帝那边的人。
………
……
…
就在两人惊疑不定之际,莫德雷德的身影从城门后悠然走出。
他脸上挂着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仿佛对眼前这超乎常理的一幕毫不意外。
“两位,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莫德雷德走到三人中间,伸出手,分别拍了拍马库斯和库玛米的肩膀,摆出了一副和事佬的姿态:
“这位是马库斯女士,我们新任的步兵军团指挥官。以后,大家就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了。”
两人注意到了马库斯的胸口上确实挂着四剑将领盾徽,和老爷子与库玛米胸口挂的一样。
里克老爷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了看莫德雷德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他选择相信莫德雷德的判断。
但库玛米却不同。
他身上流着草原的血,骨子里充满了对强权的警惕和对外人的不信任。
他向前一步,目光越过莫德雷德,直视着马库斯那张冰冷的哭泣面具。
“埃米尔大人。”
库玛米的声音低沉而执拗:
“我承认这位女士的强大,但我无法将我的后背,交给一个不久前还是皇帝眼线的人。我的人也一样。”
他说的是事实。对于常年与背叛和阴谋为伍的喀麻人来说,这种突然的身份转变,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空气中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紧张。
马库斯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仿佛库玛米的质疑与她无关。
莫德雷德见状,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他知道,这种矛盾是必然的,也必须由他来解决。
“库玛米,我理解你的顾虑。”
莫德雷德温和地说道:
“信任,不是靠嘴巴说的,是靠行动证明的。就像你证明了你一样,给马库斯证明的机会吧”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看向库玛米: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一支军队,不能只有一种声音。
尤其是在异乡作战,我们需要更多的眼睛和耳朵。”
莫德雷德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扫过,然后提出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方案。
“这样吧。”
他看向库玛米:
“我同意你的看法,为了让我们的步兵军团能更好地适应草原的作战环境,也为了让大家能更快地建立信任……”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库玛米,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库玛米没想到莫德雷德会把问题抛回给自己。
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自家埃米尔的意思。这是在给他一个安插自己人的机会,也是一个考验他大局观的机会。
他沉吟片刻,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合适的人选。
“埃米尔大人。”
库玛米沉声说道:
“我请求,让诺兰-达-汉克担任步兵军团的副指挥官。”
他看着莫德雷德,眼神坚定:
“诺兰是约克老爷子的儿子,他熟悉月夜的每一寸土地,也继承了老爷子的坚韧。
更重要的是,他是我们自己人,他的眼睛,能替我们看住那些我们不放心的地方。”
这个提议,既解决了库玛米对马库斯的不信任,又给那个失去了父亲的少年一个成长的机会,同时还能安抚月夜镇的人心。一举三得。
里克老爷子闻言,眼中也露出赞许之色。
莫德雷德听完,哈哈大笑起来,他重重地拍了拍库玛米的肩膀,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满意。
“好!就这么定了!”
他转头看向马库斯:
“马库斯女士,你意下如何?”
马库斯隔着面具,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我没有意见。
军队需要能打胜仗的指挥官,只要他能做到,是谁都一样。”
她接受了这个安排,表现出了一个纯粹军人应有的气度。
至此,一场潜在的内部矛盾,在莫德雷德巧妙的斡旋下,被完美化解。
繁星领最核心的三位军事指挥官,终于在护民官之墙下,达成平衡。
所有力量都在莫德雷德的引领下,拧成一股绳。
莫德雷德已经团结了他能团结的一切力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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