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老板看着那个红发女子麻木离去的背影,长长地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地狱里走了一遭。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刚准备回头继续干活,却看到门口又出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几人穿着不起眼的灰色短衫,眼神却像猎鹰般锐利,他们快步追上了刚刚走出巷口的红发女子,低声交谈着什么。
铁匠老板的好奇心驱使他悄悄凑近了些,只隐约听到几个词。
“这位女士……”
“有没有听说过……”
“角斗士!”
红发女子似乎对他们的提议产生了兴趣,点了点头,然后便跟着那几人,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铁匠老板摇了摇头,啐了一口唾沫,嘟囔道:
“又一个不要命的疯子。”
便转身回到了他那炙热的铁砧旁。
………
……
…
辉煌的休息大厅内,水晶吊灯洒下璀璨的光芒,映照着一张张充满了贪婪与暴戾的脸。
这里聚集着来自帝都各地的自由角斗士,他们是被角斗场高价雇佣来的亡命之徒。
自从塞威侯爵的奴隶贸易链被莫德雷德一锅端掉,整个帝都的角斗场都陷入了“货源”枯竭的窘境。
由于繁星侯爵莫德雷德依旧在帝都,现在谁敢弄奴隶贸易,谁的脑袋就要搬家。
没人再敢明目张胆地贩卖奴隶,只好花大价钱,从各地招募这些贪财的自由人来填补空缺。
红发女子站在大厅的角落,显得与这奢华的环境格格不入。
角斗场的管事为她安排了一套华丽暴露的皮甲,但她只是皱着眉,将其丢在一旁。
她那件沾满血污的风衣被拿去清洗了,这让她感觉浑身不自在,仿佛失去了某种庇护。
她在衣物篓子里面翻出了一身白净的麻布衬衣,随后离开了更衣区。
她对周围那些吹嘘着自己战绩、炫耀着金钱的角斗士们毫无兴趣,只是径直地,朝着通往角斗场内部的昏暗通道走去。
“站住!这里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两名穿着铁甲的守卫伸手拦住了她。
然而,在红发女子看来这又是打招呼。
她学着之前的样子,轻轻地将手搭在了两人的手臂上。
“砰!砰!”
两名壮硕的守卫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便如同被无形的山岳压垮,双双被死死地按在了墙上,眼球翻白,直接昏死了过去。
红发女子熟视无睹地从两人中间走过,仿佛只是拂去了两片碍事的落叶。
她沿着阴冷潮湿的通道向深处走去,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很快,一扇由精铁打造的、厚重无比的大门挡住了她的去路。
门上挂着三把粗大的锁,显示着这里关押着非同寻常的存在。
女子伸出手,轻轻地搭在了冰冷的铁门上。
下一秒,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中那扇坚不可摧的铁门就像一块柔软的棉花。
铁门被她轻而易举地揉成了一团不规则的铁疙瘩,然后被她随手撕开,丢在一旁。
再往里面走了几十米。
门后,是一排排阴暗的牢笼。
里面关押着数十名神情或麻木、或凶狠的角斗士。
他们大多是塞威倒台前,角斗场就早已买下的奴隶。
红发女子的出现,立刻引起了牢笼内的一阵骚动。
那些被囚禁的角斗士们,饶有兴致地将头贴在牢笼的缝隙间,用或下流、或审视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这个闯入者。
红发女子没有理会那些污秽的目光,她只是扫视着四周,用她那冰冷的语调,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为何你们带着枷锁?是自愿戴上的吗?”
一阵刺耳的哄笑声,在昏暗的囚牢中爆发。
“哈哈哈!自愿?你他妈的是个疯子吧?谁会愿意戴这玩意儿!”
一个满脸横肉的角斗士狂笑着,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红发女子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
“既然你们不想戴,那为何不打断它呢?”
又是一阵更加肆无忌惮的哄堂大笑。
“打断?小妞,你以为这是什么?纸糊的吗?”
“外面那么多守卫,你当他们是摆设?”
“就算出去了又能怎么样?除了在这里打打杀杀,我们还能干什么?”
各种各样的理由,夹杂着嘲讽与轻蔑,从那些角斗士的口中甩了出来。
他们就像在看一个天真到可笑的白痴,没人愿意和这个疯女人多费口舌。
就在这时,一个笑得最大声的角斗士,指了指囚牢最深处的一个独立牢笼,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当然有反抗的!喏,看到没?那几个就是。”
红发女子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个牢笼里,关着几个饿得面黄肌瘦、眼窝深陷,但眼神却依旧冰冷如铁的角斗士。
“因为他们想反抗,所以现在要在这里被活活饿上四五天。
到时候,他们就会作为开幕赛的斗士,穿着最简陋的装备被送上场去送死。”
那个角斗士幸灾乐祸地说道:
“看到那个最高的没?他以前可是号称‘铁锤’,能单手抡起十余磅的战锤!”
“以前再精明的渔网斗士,也别想缠住他的武器,除了力量之外,他也迅捷的可怕。但那有什么用呢?”
“你信不信,只要再饿上几天,你给他一块发霉的黑面包,他能跪下来舔你的脚!”
“哦。”
红发女子听完,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在消化这些信息。
然后,她用陈述事实般的语气,总结道:
“反抗是困难的。”
“抗争也是困难的。”
“可以理解。”
红发女子扫视着周围那些还在肆意嘲笑的面孔,她那双麻木的眼中流露出一种纯粹的好奇。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很久很久。
即使是在她被称为“祂”的那些漫长岁月里,这个问题,依旧像一根无法拔除的刺。
她缓缓开口,声音冰冷而清澈,在嘈杂的哄笑声中显得格外突兀:
“明明,你们都是被戴上镣铐的人,你们也都对自由还有期待。”
“那为何,要嘲笑为你们抗争的人?”
“为何,不一起去帮助他?”
“为何,要在这里枯坐等待?”
一阵更加猛烈的哄堂大笑爆发了,仿佛红发女子问出了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问题。
然而,这一次,率先回答的,却不是那些吃饱穿足的角斗士,而是角落里那个被称为“铁锤”的、虚弱的男人。
“哈哈……哈哈哈哈……”
他抬起头,那张饿得脱了相的脸上,却爆发出充满了悲哀与不屑的狂笑。
那笑声虽然虚弱,却如同惊雷,瞬间压倒了所有人的嘲笑。
“因为镣铐……不在他们手上!在他们心里!”
“铁锤”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着,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与失望。
“这群蠢货!他们完全不明白!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要我们打断枷锁,只要我们能冲出这个该死的决斗场,跑到繁星侯爵莫德雷德那里去!我们就可以重获自由!我打听过了!莫德雷德不会放弃任何人!”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囚牢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悲愤。
“镣铐在他们心里!哈哈哈哈!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么被他们放过了!”
“蠢猪!笨驴!哈哈哈哈!!”
“铁锤”的狂笑,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每一个嘲笑者的脸上。
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恶毒的、恼羞成怒的唾骂与侮辱。
“你他妈的说什么!铁锤!你个快死的废物!”
“真以为自己还是以前那个百人斩吗?等你饿得站都站不起来的时候,看你还嘴不嘴硬!”
“就是!等我们上了场,第一个就先把你撕了!”
污言秽语如同潮水般,朝着那个孤独的反抗者涌去。
红发女子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旁观着这一切。她没有插手,也没有说话,那双麻木的眼睛里,仿佛在思考着某个深奥问题的答案。
许久,等到那场无能狂怒的咒骂渐渐平息。
她才缓缓地,走到了“铁锤”的牢笼前。
她蹲下身,隔着冰冷的铁栏,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即将被饿死的男人。
“那你?”
她轻声问道:
“放弃了吗?”
“铁锤”缓缓地抬起头,他的脸因为饥饿而消瘦无比,嘴唇干裂,但那双眼睛,却依旧燃烧着某种东西。
那是期待。是希望。是永不熄灭的、对自由的渴望。
这些光芒,红发女子从未在外面那些吃饱穿足、孔武有力的角斗士眼中看到过。
“铁锤”咧开嘴,露出了一个虚弱却又充满了无尽傲慢的笑容。
“说出来,也不怕你们这群懦夫笑话!”
他的声音虽然沙哑,却字字铿锵,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
“等到开幕式那天!我们会把你们所有人都打趴下!然后,再从这个竞技场的正门,堂堂正正地冲出去!”
他用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扫过周围所有沉默的、畏缩的脸孔。
“懦夫们!你们给老子听好了!”
“我会做到的!”
红发女子看着他眼中不灭的火焰,赞赏地点了点头:
“那我愿意相信你能做到。”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肯定。
铁锤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更加虚弱却也更加狂放的大笑:
“当然!我当然能做到!”
红发女子不再多言,转身离去,那沉默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囚牢的黑暗之中。
时间飞速流逝。
接下来的几天里,角斗场内开始流传起一则诡异的流言蜚语。
起因是那两个负责看守囚牢深处的守卫,他们逢人便说:那天夜里,他们同时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一头穿着破旧风衣的红发怪物冲了进来,还将那扇关押着死囚的精铁大门撕得粉碎。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两个懒鬼在值夜时睡觉睡迷糊了,编出来吓唬人的鬼话。
但当管事带着人前去查看,看到那扇被揉成一团、随意丢弃在角落的铁门残骸时,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这件事成了一桩悬案。
角斗场的高层封锁了消息,严令禁止任何人再提起,但私底下,各种版本的红发女鬼传说却在守卫之间悄然流传,成了这片血腥之地的又一向消遣。
开幕式的号角终于吹响。
阳光刺眼,欢呼声震耳欲聋。
为了避免触怒还在帝都的繁星侯爵,角斗场的主办方不敢再使用“奴隶角斗”的名目。
万一繁星侯爵把目光挪到这处不起眼的决斗场,那毫无疑问,所有高层脑袋都得搬家。
人们当然知道繁星侯爵眼睛揉不得沙子,而且他还比阿加松更聪明!
于是,他们巧立名目,将这场开幕赛包装成了一场对“罪大恶极的死刑犯”的公开处刑。
所有的奴隶角斗士都被戴上了遮掩面容的粗麻头套,仿佛这样就能抹去他们曾经作为商品的身份。
红发女子和一群自由角斗士被安排在靠近赛场的观众席上,作为“特邀嘉宾”,观摩这场血腥的开场秀。
战斗,残酷无比。
一方,是装备精良的职业角斗士。
手持三叉戟与渔网的渔网斗士(Retiarius)
身披重甲、手持巨盾与短剑的重斗士(Secutor)
骑着战马,挥舞长矛的骑斗士(Eques)
而另一方,则是一群饿得东倒西歪、连站都站不稳的“死刑犯”。
他们手中拿着的,不过是些可笑的木棒、生锈的铁锹和断齿的草叉。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红发女子面无表情地扫视着赛场,她在寻找那个名为“铁锤”的身影。
然而,任凭她如何寻找,都无法在那些戴着头套、踉跄倒下的“死刑犯”中,找到那个眼神中燃烧着火焰的男人。
他不在。
红发女子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她没有再看下去,直接从观众席上站起身,在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中,转身离去。
她熟视无睹地穿过辉煌的大厅,七拐八拐,轻车熟路地又来到了那个熟悉的、通往囚牢的通道前。
那两个倒霉的守卫又一次站在了那里。
“你们好啊,又见面了。”
两个守卫连连摆手:
“别别别!别过来!”
“啊!……”
红发女子热情的打招呼,将两人再次轻松地按在墙上,让他们陷入了安详的昏睡。
她走进通道深处。
那扇被撕碎的铁门已经被换成了一座崭新的、更加厚重的大门,甚至还换上了一道符文锁。
红发女子只是将手搭了上去。
咔嚓……滋啦……
在一阵比上次更加刺耳的金属悲鸣声中,新的大门连同那些昂贵的符文锁,再一次,被她轻而易举地撕成了碎片。
她快步走到囚牢的最深处,走到那个独立的、关押着反抗者的牢笼前。
然后,她的脚步停住了。
牢笼内,空无一人。
除了角落里,一具蜷缩着的、早已冰冷僵硬的尸体。
是“铁锤”。
他没能等到他的开幕式。
他饿死了。
他就那么蜷缩在冰冷的、肮脏的角落里,身体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他未能瞑目,那双深陷的、早已失去所有神采的眼睛,依旧死死地、固执地,盯着那扇囚禁了他一生的牢笼。
仿佛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都还在幻想着,自己能用那双早已无力的手,将它打碎。
红衣女子靠着墙,抚摸着下巴,带着疑问的口气说道:
“是不是有一个人帮你,就可以让你成功了?”
“比如说只要有一个人愿意帮你藏一块黑面包?又或者多两个人在你耳边加油打气,让你不孤军奋战?”
“你是不是就能成功了?朋友?”
红发女子蹲下身来,与铁锤的尸体直视,即使铁锤已经死去,那双眼中依旧烁烁有光。
那双眼中倒映着红发女子的身影。
亦然是倒映着卡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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