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红发女子没有再参加任何一场角斗。
她也懒得再去看那些在她眼中冗长而又无聊的表演。
在她看来,这场所谓的“决斗”,从一开始就充满了太多无聊的吹嘘和虚假的仪式感。
观众的欢呼,主持人的煽动,角斗士入场时那浮夸的姿态。
这些浮夸的东西与真正的本质相去甚远。
真正的暴力应该是纯粹的。
既然要决定战斗就要分出生死。
所有的话语、理念和意志。
那些东西,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讲。
将全身都灌注在每一次的攻击之中去摧毁敌人。
除此之外,无有他物。
“他们的纯度太低了。”
红发女子站在角斗场最高的看台上,俯瞰着下方那片正在上演着血腥闹剧的沙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做出了最终的评价。
然后,她便觉得倍感无聊。
她找到了自己的那件风衣。
它被清洗得干干净净。
红发女子穿回了自己熟悉的服装,那被包裹的安心感,让她那总是紧绷着的身体,也微微放松了几分。
她径直地,离开了这座充满了喧嚣与死亡的角斗场。
当她走出那阴暗的通道,重新回到阳光之下时,正午的烈日,正悬于天空的正中央,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那炙热的光线,让她那双总是麻木的眼睛,下意识地眯了起来。
在那些久远到她还被称为“祂”的漫长岁月里。
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
为何,祂总是形单影只?
为何,在祂的身后。
那些祂所守护的被压迫的生灵总是只知道跪在地上闭目祈祷等待着祂的拯救。
祂不理解。
而如今,当祂以“人”的姿态,行走于这片大地之上。
当祂看到了那些在囚笼中,一边嘲笑着同伴,一边又渴望着自由的角斗士。
当祂看到了另一个抗争者饿死在了冰冷的角落里。
那个困扰了祂无数岁月的、深奥的问题,似乎终于有了些许的头绪。
红发女子抬起头,迎着那刺目的阳光。
那双麻木冰冷的眼睛里多了一丝人性。
………
……
…
“对,这不公平!”
“给钱!给钱!给钱!给——钱!”
一阵阵稚嫩却又执拗的叫喊声,伴随着石子敲击木板的“砰砰”声,在醉狮鹫酒馆门前响起。
四个衣衫褴褛、脸上沾满灰尘的流浪儿,正有组织地用小石子砸着酒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在中世纪,这样的孩子并不少见。
放荡的贵族、底层的妓女,以及那匮乏到只剩下交媾的娱乐手段,共同催生了无数被随意抛弃的私生子。
以往,他们中的大部分会成为阴沟或河里的浮尸,少数幸运长大的,则会沦为奴隶贩子眼中最廉价的“货物”。
但自从那位眼里不揉沙子的繁星侯爵来到帝都,用雷霆手段将奴隶贸易连根拔起后,谁再敢对这些孩子下手,就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脑袋够不够硬。
因此,这些流浪儿的境遇,倒是好了不少,至少,他们敢于为自己的“劳动”发出声音了。
“你们这群小无赖!想干嘛?!”
酒馆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满脸横肉、腰间挂着皮带的老板怒气冲冲地冲了出来。
孩子们见状,发出一阵哄笑,一哄而散,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里。
只有一个女孩没有跑。她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一头亚麻色的短发乱糟糟的,小脸上还沾着几道黑灰,但那双蓝色的眼睛却明亮得惊人。
她叉着腰,嘟着小嘴,毫不畏惧地迎上了老板那能吓哭普通小孩的凶恶目光。
“先生,我们可不是无赖。”
女孩的声音清脆而又条理清晰:
“我们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把您地窖里所有的垃圾都清理干净了,还顺便把您屋檐上的鸟窝也给捅了。
而且,我们花了整整一周的时间,为您拾来了足够烧到下个月的新鲜柴火。
按照我们一开始说好的,总共是两个温斯。不过我们只收零钱,所以您应该支付我们20枚法泽。”
“在你们干活的时候,我不是给你们饭吃了吗?小无赖!”
老板恶狠狠地挥了挥手中的皮带。
“但是一开始就说好了,食物是食物,报酬是报酬!”
女孩毫不退让。
老板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够呛,他举起皮带,作势要抽下去。
女孩却冷笑一声:
“当然,您可以打我,或者把我抓起来。但那又怎么样?我的伙伴们已经跑远了。
只要我受到一点伤害,我保证,接下来的四五个星期里,您别想安安稳稳地做成一笔生意。”
“你个小领头羊,你怎么保证那群小无赖会听你的?”
老板色厉内荏地吼道。
“因为他们团结在我的身边,先生。”
女孩的回答简单而又充满了力量。
最终,酒馆老板被眼前这个名叫伊泽芮的女孩气得没办法了。
他从钱袋里不情不愿地掏出两枚银币,丢在地上:
“拿去!滚!”
“对不起,先生!”
伊泽芮弯腰捡起银币,又递了回去:
“我说了,我只接受零钱,我们需要平分。”
“好吧!你个小无赖,你给我等着!”
老板恨恨地骂了一句,转身进屋,很快又抓着一把法泽走了出来,数了二十枚,重重地拍在伊泽芮手里。
伊泽芮像打了胜仗的小将军,得意地将钱收好,然后,竟还对着老板,像模像样地鞠了一躬,转身,蹦蹦跳跳地离去了。
“妈的!一群无耻的臭虫!”
老板不爽地回到酒馆,对着吧台后面抱怨:
“以前多好,把这帮小崽子抓起来,直接卖给奴隶贩子就完事了!”
吧台边,一个正在喝酒的佣兵闻言,嗤笑一声:
“怎么?老板你是想被那位新来的繁星侯爵大人把脑袋给拧下来当球踢吗?”
“唉!”
老板重重地一拍吧台,对着酒馆里的酒客们大声嚷嚷:
“究竟谁能有办法帮我收拾那群小无赖?只要能让他们别再来烦我,我请他喝一杯我珍藏的上好佳酿!”
酒馆的角落里,一个醉醺醺的酒鬼闻言,摇摇晃晃地抬起了头。他脖子上长满了难看的红疮,眼神迷离,看起来潦倒又猥琐。
他打了个酒嗝,含糊不清地问道:
“嗝……那个……那个小女孩……长得……怎么样啊?”
老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但还是带着几分不情愿的诚实回答道:
“长得倒是可好看啦!那小脸蛋,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就是太精明,太气人!”
“嘿嘿嘿……”
醉鬼发出一阵令人不舒服的贱笑:
“那……那就交给我了……”
老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你这个家伙,又要干什么?我不需要你这种人帮!”
醉酒鬼恶狠狠的拿出自己腰间的刀插在桌子上:
“我可是个贵族的亲戚!说不定我还是某个公爵的私生子呢!”
“去去去,哪里凉快待着去!那昨天你还说自己是男爵的亲戚。”
老板压根没把这个烂酒鬼的话当回事,只当他是喝多了在说胡话。
………
……
…
伊泽芮像一只得胜归来的小麻雀,带着她的小部队,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里活泼地穿行。
孩子们叽叽喳喳,兴奋地讨论着这来之不易的20枚法泽该如何开销,才能让他们的“大家庭”撑得更久一些。
“我们可以买一整袋黑面包!”
“不!我想吃肉!哪怕只是一小块!”
“伊泽芮,我们能买一床新毯子吗?晚上的地窖太冷了……”
在他们身后,那个浑身散发着酒气和酸臭味的醉鬼,正借着巷道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尾随着。
他那浑浊的眼中闪着淫邪的光芒。
伊泽芮领着孩子们,熟练地找到一个不起眼的洞口,钻了进去。
醉鬼见状,脸上露出了一个猥琐的笑容,也跟着钻了进去。
下水道里黑暗潮湿,臭气熏天。
但孩子们却如鱼得水,他们七拐八拐,最终来到了一处干燥的洞穴。
这里显然是他们的秘密基地,虽然简陋,却被布置得颇有生活气息。
角落里堆放着捡来的干草和破布,充当着床铺。
另一边,则用几块石头搭起了一个简易的灶台。
伊泽芮骄傲地站到洞穴中央,拿起一个捡来的、凹凸不平的铁盆,用一根木棍“当当当”地敲响,示意所有孩子都看向她。
“分钱啦!各位!保持安静!保持安静!”
她清了清嗓子,学着那些大人物的模样,高声宣布道。
孩子们立刻欢呼着围了上来,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
“有我的份吗?嘿嘿嘿……”
一个沙哑而又贱兮兮的声音,突然从洞口响起。
醉鬼狞笑着冲了进来,那双肮脏的手,径直朝着伊泽芮扑了过去!
然而,还没等他碰到伊泽芮的衣角,一阵密集的、由小石子和木棍组成的“暴雨”,便劈头盖脸地向他砸来!
“滚出去!坏蛋!”
“不许你碰伊泽芮!”
孩子们虽然弱小,但他们团结一致,用他们能找到的一切东西作为武器,悍不畏死地冲向了这个不速之客。
醉鬼被这突如其来的反抗打了个措手不及,被乱石和棍棒砸得头晕眼花,狼狈地退出了洞外。
伊泽芮扬起她那倔强的小脑袋,脸上的几颗小雀斑在昏暗的烛火下显得格外俏皮。她叉着腰,对着洞外的醉鬼怒斥道:
“你又是哪里来的坏蛋!”
被一群小屁孩打得如此狼狈,让醉鬼恼羞成怒。他一摸额头,竟然被砸出了血。一股暴戾之气瞬间冲上了他的头顶。
“他妈的,一群小杂种!”
他咆哮着,从袖子里抽出了短刀,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杀意,再次朝着洞口冲去!
“啊!”
锋利的铁器划破了一个离洞口最近的孩子的胳膊,鲜血瞬间涌出。
孩子们被那闪烁的刀光和血色吓得四散奔逃,但很快,他们又颤抖重新集结在了伊泽芮的周围,用自己弱小的身体,组成了一道人墙。
“嘿嘿嘿……跑啊,怎么不跑了?”
醉鬼用下流的目光,一一审视着眼前这些瑟瑟发抖的“猎物”,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我们……我们就挣了20法泽!至于这样对我们吗?!你这个可恶的混蛋!”
伊泽芮气得小脸通红,眼中噙满了泪水。
醉鬼压根没有听她的话,他只是用一种充满了优越感的、疯癫的语气说道:
“我是个男爵的亲戚!就凭这一点,我就比你们这群在泥地里打滚的低贱家伙要高贵!能被我享用,是你们的荣幸!”
孩子们面对一个手持武器的成年人,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
恐惧与绝望,如同乌云般,笼罩了这小小的洞穴。
就在这时。
一个沉稳的、不带任何情绪的脚步声,从洞外缓缓响起。
一个穿着暗红色古典风衣的红发女子,走了进来。
醉鬼不耐烦地回头,刚想呵斥这个打扰他“雅兴”的人滚开。
一只拳头,便在他的视野中,极速放大。
“砰!”
那一拳,精准而又沉重,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醉鬼的脸上。
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鼻梁骨断裂的声音便清脆地响起,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后倒飞出去。
红发女子没有停下。
她走上前,一把抓住醉鬼的脚踝,然后,就像抡一个破麻袋一样,抓着他的身体,狠狠地朝着坚硬的洞壁抡了过去!
“咚!”
第一下,醉鬼的身体便软了下来,显然已经一命呜呼。
孩子们惊恐地看着眼前这暴力血腥的一幕,一个个都吓得捂住了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红发女子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她皱了皱眉,觉得确实不应该让孩子看到这些。
于是,她拖着那具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朝着洞外走去。
她一直将尸体拖到孩子们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的、下水道的深处。
然后,她再次抓起醉鬼的脚,照着墙壁,一下,又一下地,继续抡着。
“咚!”
“咚!”
“咚!”
直到那具尸体彻底变成了一摊无法分辨形状的、破布般的烂肉。
她才停了下来,像踢一个垃圾袋一样,一脚将那滩烂肉踢进了下水道湍急的水流之中,任由它被冲走,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用那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语调,对着那具早已消失的尸体,轻声评价了一句。
“话真多。”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西幻:我在异界打造最强军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