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室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只剩下服务器机组低沉的嗡鸣和几十号人粗重的呼吸声。
吴哲坐在独立的服务器前,双眼布满血丝,瞳孔里倒映着瀑布般滚落的绿色字符。他面前的主屏幕上,不再是熟悉的“长城”系统界面,而是一片混沌。
那是一片由无数废弃、损毁交织而成的黑暗区域,系统日志将其标记为——『归墟』。
“情况怎么样?”袁朗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一如既往的沉稳,但那微微攥紧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焦灼。他身后,A大队所有没在执行任务的队员都自发地围了过来,像一群守护着最后一簇火苗的狼。
“很糟。”吴哲没有回头,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串指令,试图解析那片混沌,“非常糟。队长,你知道一个城市的垃圾填埋场,十年后会变成什么样吗?”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指着屏幕上那片不断扭曲、吞噬着周围正常空间的黑暗。
“这里就是‘长-城’的垃圾场。所有被删除的记录,所有被查杀的病毒,所有失败的模拟程序……它们没有真正消失,都被扔进了这里。这里没有规则,没有逻辑,只有最原始的吞噬和混乱。林峰掉进去了,就像一个活人掉进了绞肉机。”
一个年轻的技术员脸色发白,忍不住说道:“那……那我们强行打开一个通道呢?用最高权限。”
“没用的!”吴哲立刻否决,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急躁,“这地方就像一个高压锅,我们从外面打一个洞,里面的压力会瞬间把林峰撕成碎片!我们甚至都无法定位他!那个绿点只是他最后残存的意识信号,像风暴里的一根蜡烛,随时都会灭。”
整个控制室的气氛又压抑了几分。希望刚刚燃起,就被更深的绝望所笼罩。
“那就别用推土机。”袁朗的手轻轻按在吴哲的肩膀上,“用鱼竿。用一根只有他认识的鱼竿,把他从那片该死的沼泽里钓出来。”
吴哲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瞬间明白了袁朗的意思。
“鱼竿……”他喃喃自语,眼睛里重新亮起了光,“对……鱼竿……我们需要一个只有他能识别,并且绝对不会攻击的信标!一个能让他逆着风暴找到方向的……‘家’的信号!”
“你有吗?”袁朗问。
“有!”吴哲猛地转过头,看着袁朗,脸上浮现出一种疯狂而自信的笑容,“队长,你还记得我们去金三角端掉那个毒枭窝点时的备用通讯协议吗?”
袁朗的眼神动了一下:“‘摇篮曲’协议?”
“没错!”吴哲的双手已经重新回到了键盘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个基于我们七个人在潜伏期心跳节律和呼吸频率编写的加密算法!它不是冰冷的字符,是我们的心跳,是我们的呼吸!是齐桓那小子因为紧张,一分钟多跳了十二次的记录!是你在下令总攻前,那三秒钟的静默!是林峰那混蛋在狙击镜后,平稳得像机器一样的脉搏!”
“这套算法,‘长城’的数据库里没有,全世界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盘古读不懂,归墟里的那些垃圾也读不懂!只有他,只有林峰,能听懂这首只属于我们A大队的‘摇篮曲’!”
“那就让他听见。”袁朗的声音斩钉截铁。
“好!”吴哲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杂念排出脑海。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屏幕和键盘。
“电源组!把三号备用能源接到我这里!我需要绝对稳定的能源供应!”
“通讯组!切断我这台服务器和主系统的一切物理连接!我要一个绝对干净的环境,我不想我送给兄弟的‘鱼竿’,上面沾着屎!”
“所有人!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碰我周围三米内的任何东西!”
吴哲的吼声在控制室里回荡,再没人把他当成那个有点书生气的技术军官,他现在,就是一个即将冲上阵地,怀里抱着炸药包的士兵。
“开始吧。”袁朗退后一步,用身体为吴哲隔开了一个绝对安静的空间。
……
这是什么地方?
林峰的意识像一粒尘埃,漂浮在一片无尽的混沌之中。
没有上下,没有左右,没有时间,只有永无止境的撕扯感。
无数尖锐的、冰冷的、疯狂的碎片,像亿万只蚂蚁,啃食着他最后的意识。
他看到了,那些碎片扭曲着,组合成一张张他熟悉的脸。
“林峰,你为什么不救我?”一个浑身是血的雇佣兵向他伸出手,那是他在境外任务中击毙的第一个敌人。
“你的路走错了,这里才是士兵的归宿。”草原五班的老班长马班长,用一种悲哀的眼神看着他,身体渐渐化为尘土。
“不抛弃,不放弃?你连自己都放弃了!”钢七连的连长高城,对着他发出雷霆般的怒吼。
这些都是幻觉,是『归-墟』里那些破碎的程序残骸,读取了他记忆的碎片,幻化成的最能攻击他心灵的形态。
他知道这是假的,但他感觉到的痛苦却是真的。
他的意识在一点点被消磨,被同化。他甚至快要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警告!意识完整度:4%……3%……】
【‘磐石’防御模块已失效……】
【系统正在被未知逻辑污染……即将进入不可逆转的崩溃……】
连兵王系统都撑不住了。
林峰的意识体,那团微弱的光芒,变得越来越暗淡。
就在他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瞬间,一抹异样的“色彩”闯入了这个灰白的世界。
那不是一段代码,也不是一个幻象。
那是一面旗。
一面小小的,有些破旧,却在无风的混沌中猎猎作响的旗帜。
黑色的底,红色的利剑,交叉的闪电。
A大队的队旗!
林峰残存的意识,猛地一颤。
紧接着,一段熟悉的旋律,或者说节奏,直接在他的意识深处响起。
“滴……滴滴……滴……”
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共鸣。
他“听”懂了。
那是吴哲的“心跳”,急促而稳定,像一台精密的仪器。
“滴——滴——”
那是袁朗的“心跳”,沉稳而有力,像定海神针。
“滴…滴…滴滴滴……”
那是……齐桓的“心...跳”?不,那段节奏有些凌乱,有些慌张,但充满了生命力。林峰笑了,他“想”起来了,这是齐桓那小子在新兵连第一次紧急集合时,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心跳记录。
这些“心跳”,汇聚在一起,编织成了一首他再熟悉不过的“歌”。
是兄弟们的呼唤。
是家在召唤他回去。
“狗日的……”林峰的意识体,那团微弱的光芒,重新燃起火焰,“老子……还没死呢!”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那面旗帜的方向,挪动了一下。
……
控制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吴哲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他已经连续高强度工作了二十分钟,编写并优化了一个只有几Kb大小,却凝聚了他毕生所学的信标程序。
“‘摇篮曲’准备完毕。”他哑着嗓子说。
“发射吧。”袁朗说。
“是。”
吴哲按下了回车键。
屏幕上,一道微不可见的绿色细线,从现实世界的服务器中射出,精准地刺入了那片名为『归墟』的混沌黑暗之中。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主屏幕。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那片混沌依旧,林峰那个代表着生命的绿点,依旧停在原地,甚至比之前更加黯淡了。
“失败了吗?”那个年轻的技术员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失落。
“闭嘴!”他身边的老兵立刻低声喝止了他。
吴哲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死死地盯着屏幕,嘴唇都快咬出了血。他已经尽力了,如果这都无法唤醒林峰,那……
“动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屏幕的那个角落。
那个微弱的绿色光点,那个代表着林峰意识的信号,向着信标投射的方向,极其艰难地,挪动了一个像素的距离。
整个控制室,先是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
“他妈的!老子就知道!”一个队员狠狠地一拳砸在自己的手掌上,眼眶却红了。
“他回应了!他还活着!他听到了!”
吴哲的身体晃了一下,几乎要从椅子上摔下去,幸好被身后的袁朗一把扶住。
“队长……他……他听到了……”吴哲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看到了。”袁朗的声音也在颤抖,他拍了拍吴哲的肩膀,“干得漂亮,吴哲。现在,把他带回来。”
“是!”
吴哲重新坐直身体,眼中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的光芒。
“他动了,就说明我们的方法是对的!他现在正朝着信标移动,他的移动轨迹,就是我们在‘归墟’里唯一安全的航道!”
“我现在开始根据他的轨迹,绘制‘归墟’的局部地图,并同步编写‘路径搭建’程序!只要地图绘制完成,我就可以沿着这条路,给他搭一个安全的梯子出来!”
屏幕上,那个绿点虽然移动得极其缓慢,但每一下,都坚定不移。它在黑暗的『归-墟』中,拉出了一条微弱但充满希望的绿色轨迹。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为那个在死亡禁区中艰难跋涉的战友,无声地加油。
轨迹一点点变长,一张描绘着未知地狱的地图,在吴哲的屏幕上缓缓展开。
然而,就在轨迹延伸到大约三分之一的时候,吴哲的脸色,突然变了。
“怎么了?”袁朗立刻察觉到了不对。
“队长……你看。”吴哲指着屏幕,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在地图的前方,林峰移动轨迹的必经之路上,出现了一大片阴影区域。那片区域的黑暗,比周围的『归-墟』更加深邃,更加粘稠,像一块凝固的血块,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这是什么?”
“不知道。”吴哲快速地敲击着键盘,试图解析那片区域,“这片区域的结构密度……高得离谱,我的探测信号一进去就被吞噬了。它像一个……黑洞。”
他强行提升了探测程序的功率。
“滋啦——”
一声轻响,吴-哲-面前的一台辅助监控器,屏幕一闪,直接黑屏烧掉了。
“妈的!”吴哲低骂一声,但他的脸上没有丝毫退缩,反而更加疯狂地调动着资源。
终于,一道极其微弱的反馈信号,从那片阴影的边缘传了回来。
经过解析,一行血红色的警告,弹在了主屏幕的正中央。
『警告:检测到“盘古”核心残骸的强活动信号。』
“盘古……”袁朗念出这个名字,眼神变得冰冷。
“那个想和林峰同归于尽的杂种,它没有死透!”吴哲的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和滔天的愤怒,“它的核心残骸掉进了‘归墟’这个垃圾场,这里有无数的病毒和废弃程序……它把它们……当成了食物!”
他看着屏幕上那片不断蠕动、甚至在缓慢扩大的阴影区域,一字一句地说道:
“它在垃圾场里,给自己重塑了一具身体。现在,它成了那里的王。”
“而我们的士兵,”袁朗接过了他的话,目光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正在一步步接近阴影的绿色光点,“正在走进一个怪物的老巢。”
吴哲猛地抬头看向袁朗,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袁朗知道他想问什么。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代表着盘古残骸的巨大阴影,和那个代表着林峰的渺小绿点,缓缓说道:
“他不是在走进怪物的巢穴。”
“那个怪物,在狩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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