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半时辰后,
福宁殿内,
原本认真批复奏章的赵祯,自从看了英国公从边境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情报后,就已经坐不住了,
此时他焦急地在殿内来回踱步,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张茂则回禀消息。
就在赵祯不知在殿内转悠了多少圈之后,终于,殿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张茂则推门而入,
只见他此刻发丝凌乱,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颊滚落,浸湿了胸前的衣襟,他甚至顾不上擦拭,小跑着冲到赵祯面前。
“茂则!”
赵祯连忙上前一步,急切地追问,
“宁远侯的家眷可还在府上?”
纵使情况十万火急,张茂则也未曾失了君臣礼节。
他草草行了一礼,胸口起伏不定,缓了好几口气才断断续续回禀,
“官……官家,我奉旨带人包围宁远侯府后,破门而入仔细搜查,
府中上下只留有些下人们,连一位宁远侯家眷的踪影都未曾见着。”
赵祯的心猛地一沉,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张茂则接着说道,
“皇城司的侍卫们不敢懈怠,里里外外探查了三遍,最终在宁远侯府中的花园假山下发现了一处隐秘的密道。
那密道挖得极为精巧,入口被一处假山遮掩,若不是仔细摸索,根本无从察觉。
密道一路延伸,直通汴京郊外的一处农庄,臣已派人去农庄追查,却只见到些许残留的车马痕迹,
想来宁远侯的家眷,便是借着这密道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汴京了。”
“好一个顾廷烨!”
赵祯气得浑身发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胸口剧烈起伏。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颇有一些信任的武将竟有如此野心,如此胆量!
借着大宋的兵力出征西夏,却只用一个多月,便反手将西夏纳入囊中,取而代之;
更在府中私挖密道,提前转移家眷,显然是早有预谋,根本没把朝廷、没把他这个帝王放在眼里!
这简直是把朝廷的脸面踩在地上反复地碾压啊!
悲痛与愤恨如同两股汹涌的潮水,在他胸中交织碰撞。
想到这里,赵祯那心中还未消失的,失去荣妃的那股悲痛,与此刻对宁远侯胆大妄为的愤恨,
两种强烈的情绪直冲头顶,赵祯只觉得喉头一甜,一股腥气涌上,再也支撑不住,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落在明黄色的龙袍上,如同绽开了一朵凄厉的红梅。
他的身子一软,便要朝着地面倒去。
而赵祯面前的张茂则猝不及防被“龙血”溅了满脸,先是一愣,瞳孔骤缩,
随即什么也顾不上了,连脸上的血迹都来不及擦,猛地往前一扑,用自己的脊背稳稳接住了赵祯下坠的身躯。
“官家!”
他惊呼一声,声音里满是惊慌。
紧接着,张茂则朝着殿外声嘶力竭地大喊,
“官家晕倒了!快来人!快扶官家起身,速速传太医!”
殿外值守的侍卫们闻声瞬间惊醒,一个个神色凝重。
一名侍卫立刻转身,迈开大步朝着太医院的方向狂奔而去;
接着有两名侍卫则快步涌入殿内,小心翼翼地与张茂则一同将赵祯抬起来,送往殿后的寝室;
其余的侍卫则连忙驱散了昏昏欲睡的神情,满脸严肃地守卫着福宁殿。
而这时,张茂则才腾出空来,去将脸上的血迹给清洗干净后,转身便又快步赶回寝室。
此时,须发皆白的王太医已经提着药箱,气喘吁吁地赶到,正坐在床边为赵祯把脉。
他手指搭在赵祯的腕上,眉头越皱越紧,神色愈发凝重。
片刻后,王太医起身,匆匆写下一道药方,嘱咐宫女们即刻去熬药。
张茂则守在床边,寸步不离,待汤药熬好,他亲自端着药碗,用银匙舀起,吹凉后一点一点地喂给赵祯。
药汁苦涩,赵祯无意识地蹙了蹙眉,却还是被动地咽了下去。
不到半刻钟,赵祯的眼皮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张茂则满是庆幸与担忧的脸庞。他虚弱地动了动嘴唇,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茂则……你说……朕如今该怎么办?”
张茂则连忙俯身,
“官家保重龙体,万事待龙体痊愈后再议啊。”
“痊愈?”
赵祯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疲惫与茫然,
“英国公在密报中说,那顾廷烨手段神鬼莫测,竟能号令百兽,让它们俯首帖耳,
想来那从交趾回来的禁军将士们传的消息是真的,那顾廷烨是真的能够操控万蛇;
而顾廷烨本身又是纵横沙场的猛将,如今将西夏李氏取而代之,有整个西夏作为根基,兵强马壮。
朕若要征讨他,势必要倾尽国力,到时候……国内怕是要民生凋敝,生灵涂炭啊。”
他说着,语气里满是不忍,不得不说,赵祯的“仁”,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沉默片刻,赵祯又将目光投向一旁垂手侍立的王太医,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王太医,你可直言不讳,如今,朕……还剩下多少时间?”
王太医闻言,脸色一变,也顾不得自己六十多岁的高龄了,连忙跪倒在地,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支支吾吾道,
“官……官家的龙体素来康健,只是一时急火攻心,并无大碍,万万不可胡思乱想。”
赵祯躺在床榻上,看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王太医,脸上露出一丝和蔼的笑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王太医,你不必顾虑。朕又不是暴君,不会因直言而降罪于你。朕只想知道实情。
自从荣妃生下鼎儿,朕便觉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精力大不如前。
尤其是今日吐了这口血,更是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王太医抬起头,望着赵祯苍白的面容,眼中满是痛心与无奈,他重重叹了口气,泪水终究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哽咽着说道,
“官家……臣斗胆直言,依臣诊断,官家这是积劳成疾,加上情志郁结,伤及根本。
就算是日后无大病侵袭,悉心调养,最多……最多也只剩下一年左右的时间了。”
话音落下,寝室内一片死寂。
赵祯怔怔地望着帐顶的流苏,眼神空洞,良久,才轻轻闭上了眼睛,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巾。
而殿内守着的宫女侍卫太监们,听到这个消息,都纷纷流下了眼泪,毕竟,赵祯那仁宗的庙号可不是白白得来的。
赵祯庙号中的“仁”字,从不是史书的虚誉,而是他一生言行的精准镌刻,
他的仁,是藏在日常琐碎里的温厚。对待皇城之中的宫女、太监与侍卫,他从无帝王的骄矜与刻薄。
史料记载,某次用餐时他吃到一粒沙子,硌得牙根生疼,
却悄悄吐出来攥在手心,叮嘱身边内侍切勿声张,只因怕管事的宫人因此获罪受罚。
寒冬时节,他夜里批阅奏章,渴了想喝碗热汤,转念一想宫人早已歇息,便硬生生忍到天明,不愿为一己之需惊扰他人。
这般体恤下人的细节,在他的生平中俯拾皆是,让皇城上下少了几分宫闱的冰冷,多了几分人情的暖意。
而这份仁心,延伸至治国理政,便化作了独树一帜的“无为而治”。
此“无为”绝非庸碌无为、放任自流,而是“不妄为、不扰民”的清醒克制,
不滥用皇权强推苛政,不兴土木劳民伤财,更不轻易开启战端,始终秉持“休息乎无为”的治国理念。
他深知百姓疾苦源于苛政与兵戈,故而轻徭薄赋,与民休息;
面对朝堂争议,他不搞一言堂,而是广开言路,允许不同声音存在。
这般宽容松弛的政治氛围,恰似一片肥沃的土壤,让文化艺术得以蓬勃生长,让士大夫阶层得以畅所欲言、积极参政。
而赵祯去世时,不仅北宋百姓“罢市巷哭,数日不绝”,
据说,连辽国的君主辽道宗耶律洪基也感慨“四十二年不识兵革”,并为之痛哭。
当然了,这个世界的赵祯,此时历史上的赵祯确实是要差上了一个档次,
不过,对于老百姓来说,确实还算得上是一个好皇帝。
赵祯看向张茂则开口说道,
“茂则,给朕拟旨,封宁远侯顾廷烨为宁王,永镇西夏!”
没办法,赵祯如今只剩下一年多的时间了,他还得想办法给自己的太子铺路呢,
实在是没有精力去对付千阙了,与其双方撕破脸皮,等着千阙在西夏登基称帝,
还不如赵祯直接一道旨意,先将千阙封王,毕竟,如今千阙造反的事儿,只有少数人知道,
只要赵祯封王封的及时,那千阙名义上就是他大宋的王爷,
虽然这么做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但好歹明面上能过得去,
至少让世人知道,这宁远侯是因为把西夏打下来,大宋才给他封的宁王,
而不是宁远侯造反了,朝廷对他无能为力,只能给他封个宁王。
赵祯其实也是在赌,在赌千阙心里对大宋还有一丝感恩,不会撕破脸皮,接受宁王这个封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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