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时,林野的睫毛颤了颤。窗帘没拉严,一道晨光斜斜劈进来,正落在他手背上,却没什么暖意,反倒像冰棱子刮过皮肤。屏幕上跳动着“苏九璃”三个字,他盯着看了两秒,指尖悬在接听键上方,指腹的薄茧蹭过冰凉的玻璃——这双手昨晚还在幻境里攥过带血的锁链,此刻却连按下一个键都觉得滞涩。
“林野?起没起啊?”苏九璃的声音从听筒里滚出来,裹着点刚睡醒的鼻音,却偏要捏着嗓子拉长调子,“我跟你说个事儿,昨儿梦见你了。”
林野坐起身,后背撞上床头板,闷响里带着点空荡。“梦见我什么?”他的声音还有点哑,像被砂纸磨过的铁管。
“梦见你穿小学制服,”苏九璃突然笑起来,笑声里裹着水汽,“蓝白条纹那种,站在操场旗杆下背乘法表,背错一个数就被风刮得转三圈,转得像个陀螺,笑死我了——哎,你说是不是很糗?”
林野望着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的光,那光在地板上投出细长的影子,像根晾衣绳,绳上仿佛还挂着昨晚幻境里的湿头发。“还行。”他应了声,视线扫过床头柜,那里放着杯冷水,杯壁凝着水珠,水珠坠在杯沿,颤巍巍的,像要滴进他后颈的旧疤里——那道疤是去年查“镜面杀人案”时被碎玻璃划的,至今碰着还发疼。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苏九璃的声音突然凑近,呼吸声透过听筒喷在林野耳边,“不过后来梦变了,你突然长高了,校服裤腿短了一大截,露出脚踝,上面全是红疹子,像被什么东西咬的……你说这梦是不是很怪?”
林野的指尖猛地收紧,手机壳边缘硌进掌心。红疹子——上周在废弃医院地下室,他确实被不知名的虫子咬过,脚踝肿了三天,这事他没跟任何人说过。
“可能是你最近恐怖片看多了。”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随意,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床底。那里堆着他昨晚换下来的外套,衣角沾着点暗褐色的渍,是从精神病院墙根蹭到的霉斑,闻着像腐烂的杏仁。
“才不是呢,”苏九璃哼了声,“我还梦见你手里攥着半块橡皮,上面刻着‘林’字,磨得只剩个边儿了……哎,你小时候是不是真有这橡皮?”
林野的喉结滚了滚。那橡皮是他十岁时丢的,当时阿九姐用红绳把橡皮系在他书包上,说能辟邪,后来在放学路上被野狗叼走了,这事除了阿九姐,没人知道。
“记不清了。”他垂下眼,看见自己手腕上的红绳——阿九姐去年给他编的,说是用她的头发混着朱砂编的,现在红绳已经发暗,像吸饱了血。
“没劲,”苏九璃大概是撇嘴了,声音里带着点不满,“对了,玄机子让我问你,上次从老王家搜出来的那沓黄纸,上面的符你看懂没?他说那符缺了个角,邪性得很。”
“还没看。”林野起身下床,脚踩在地板上,凉意顺着脚心往上爬。他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个铁盒,盒里锁着黄纸——上周在老王头家抄的,老头说这纸是从坟头捡的,晚上会自己发烫。
“那你赶紧看啊,”苏九璃的声音突然正经了点,“对了,陆疤姐说她找到陈默的消息了,那小子半年前在码头当搬运工,后来突然辞工,有人看见他半夜往火葬场跑,你说他去那儿干嘛?”
林野捏着铁盒的手指顿了顿。陈默是去年“连环失踪案”的最后一个受害者,监控里最后出现的画面,是他钻进一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车身上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太阳——和黄纸上的符尾有点像。
“知道了。”他应着,打开铁盒。黄纸果然是烫的,指尖一碰就像触到了烧红的铁丝,纸上的符用朱砂画的,弯弯曲曲像条蛇,蛇头的位置确实缺了个角,缺口处泛着黑,像被虫蛀过。
“那我挂了啊,”苏九璃的声音又软下来,带着点笑,“对了林野,梦见你的时候,你校服口袋里掉出来颗糖,橘子味的,跟你小时候总塞给我的那种一模一样……”
电话挂断的忙音像根针,刺破了房间里的寂静。林野捏着发烫的黄纸,走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晨光瞬间涌进来,却没驱散多少寒意。对面的居民楼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的红砖,像块被啃烂的肉;楼下的垃圾桶旁堆着黑塑料袋,袋口裂开,露出点灰白的东西,像骨头渣。
他打开电脑,新建了个文档,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1. 苏九璃梦境内容与现实细节重合(红疹子、橡皮、橘子糖),不排除被某种力量干扰。
2. 黄纸符缺角处有黑色霉斑,遇光发烫,需玄机子进一步鉴定成分。
3. 陈默失踪前动向与火葬场关联,需排查近半年火葬场夜间出入记录。
4. 陆疤提供的码头监控显示,陈默辞工当日,有辆挂假牌的白色面包车接送,车身图案与黄纸符尾部高度相似……”
敲到这里,电脑屏幕突然闪了一下,文档里的字莫名变了颜色,“白色面包车”几个字变成了暗红色,像血写的。林野皱了皱眉,刚要删除,屏幕右下角弹出个邮件提醒——是上司赵队发来的,标题只有两个字:“疯了?”
点开邮件,正文很短:“你提交的‘坟头黄纸鉴定申请’我看到了。上周让你查的‘医院婴儿失窃案’还没头绪,现在又去碰陈默的案子?知道那案子为什么没人敢接吗?去年负责的李警官,现在还在精神病院画符呢!你非要把自己搭进去?”
林野盯着邮件看了半分钟,指尖悬在“回复”键上。窗外的晨光越来越亮,却照不进键盘的缝隙,那些缝隙里积着灰,灰里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敲下回复:“李警官画的符,和我手里这张黄纸符,缺角的位置一样。”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楼下传来阿吉的笑骂声,大概是又在跟谁打闹。林野转头看向窗外,看见阿吉穿着件花衬衫,正蹲在垃圾桶旁翻东西,手里举着个破玩偶,冲楼上挥了挥——玩偶的脸被撕了一半,露出里面的棉絮,像团烂掉的内脏。
林野的指尖在键盘上停顿了片刻,又敲下一行字:“补充:阿吉今早出现在案发地附近,需确认其与陈默案关联。”
阳光爬上键盘,把按键上的指纹照得清晰,那些指纹边缘泛着淡红,像刚沾过血。林野合上电脑,铁盒里的黄纸还在发烫,透过盒子的缝隙,能看见朱砂符的蛇眼位置,不知何时多了个黑点,像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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