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把苏九璃家的玻璃窗晒得发烫,林野站在玄关换鞋时,后颈的旧疤突然泛起凉意。那道疤是去年在废弃医院被碎玻璃划的,此刻像贴了块冰,冷意顺着脊椎往下爬,直钻进尾椎骨里。
“进来啊,门口地砖开花了?”苏九璃的声音从客厅飘过来,带着点懒洋洋的笑,“我煮了酸梅汤,冰镇的,酸得能掉牙——比你上次喝的中药还酸,要不要试试?”
林野推开门,客厅的冷气裹着股淡淡的中药味扑面而来。那味道很特别,像艾草混着铁锈,是阿九姐常用的药草味,此刻却和酸梅汤的甜混在一起,酿出种说不出的怪味,像腐坏的蜜。
“找我什么事?”他走到沙发旁坐下,目光扫过茶几。上面摆着个白瓷碗,酸梅汤里浮着几颗话梅,话梅的褶皱里卡着点黑屑,像没烧尽的纸灰——和精神病院墙缝里的灰一模一样。
苏九璃没说话,只是从茶几下摸出个信封。牛皮纸的,边角磨得发毛,上面没贴邮票,也没写地址,只在左上角用红笔圈了个圈,圈里空荡荡的,像只挖掉眼珠的眼眶。她把信封推过来时,指尖在发抖,指甲缝里嵌着点暗红的渍,像没擦干净的血。
“今早塞在门缝里的。”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空调的出风口“呼呼”响着,把她的话撕成碎片,“摸起来硬邦邦的,不像纸,倒像块薄木片。”
林野捏起信封,入手果然沉得奇怪。牛皮纸的纤维里缠着些细小红丝,凑近看才发现是干了的血,顺着纹路织成张网,网眼的形状,和血门世界的地图碎片上的网格分毫不差。他想起玄机子说的“血信带煞,非主勿碰”,喉结忍不住滚了滚。
“拆吗?”苏九璃的呼吸吹在他手背上,带着酸梅汤的凉,“我刚才碰了下封口,指尖麻了半天,像被蚂蚁咬过。”
林野的拇指按在封口处,那里的胶水没粘牢,轻轻一捻就开了道缝。一股腥甜的味钻出来,像生锈的铁泡在蜂蜜里,刺得他鼻腔发疼。他抬眼看向苏九璃:“你自己来,这信认主。”
苏九璃咬着唇点头,指尖刚碰到信纸,信封突然“咔哒”响了一声,像骨头摩擦的声音。她深吸一口气,抽出信纸——是张泛黄的草纸,边缘卷得像波浪,上面用毛笔写着五个字,墨色深得发黑,像是用血调的:
“影满血门启”
林野的瞳孔猛地收缩。影满、血门启——这五个字像五把锥子,扎进他这些天拼凑的线索里。魏明山养的影煞需要吞噬足够的“影”才能成熟,封界司守着血门,恐怕就是在等“影满”的时刻。他想起阿九姐说的,血门启时,门后的“东西”会顺着影煞的阴气爬出来,那些东西没有实体,专啃活人的影子,被啃过的人,三天内必死,死时影子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字……”苏九璃的指尖悬在纸上,不敢碰,“‘满’字的三点水,怎么看着像在流?”
林野低头看去,“满”字的三点水确实歪歪扭扭的,最后一点拖得很长,像条小蛇,正往“门”字里钻。草纸的边缘突然泛起潮气,刚才那股腥甜味越来越浓,竟和沈青尸检报告里描述的“特殊气味”重合了。
“别碰。”他抓住苏九璃的手,她的指尖已经泛白,“旁人硬要看,这信会自己烧了。”他想起三年前的事,老法医非要抢着看一封血信,手指刚碰到纸,整封信就燃了起来,青黑色的火苗烧了他半条胳膊,伤口愈合后,上面全是“影”字的纹路,像爬满了小蛇。
苏九璃乖乖收回手,却突然笑了,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的肩膀:“怎么?怕我被这玩意儿缠上,没人给你挡刀了?”她的语气带着玩笑,眼底却藏着慌,“说真的,这字看着就瘆人,尤其‘启’字的最后一笔,像把刀。”
林野把信纸塞回信封,又用阿九姐给的符纸包了三层。符纸一碰到信封,立刻“滋啦”冒起白烟,散发出烧头发的味。“嗯。”他把包好的信封放进苏九璃的首饰盒,锁死,“这世界越来越不对劲了。”
从精神病院的影煞,到封界司的引魂镜,再到如今这封认主的血信,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正把所有线索拧成一股绳,勒得人喘不过气。阳光明明很烈,客厅里却总透着股阴冷,像有无数双眼睛藏在窗帘后、沙发底,甚至镜子里,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门铃突然响了,“叮咚叮咚”,急促得像催命。苏九璃吓得手一抖,白瓷碗里的酸梅汤洒了出来,褐色的液体在茶几上蔓延,像条小蛇,钻进抽屉缝里——那里锁着那封血信。
“准是阿吉。”林野站起身,手摸向腰后,那里别着把桃木匕首,是阿九姐用自己的指甲混着朱砂磨的,刃口泛着红光。
开门的瞬间,阿吉的大嗓门就炸了进来,震得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又灭:“九璃姐!林野哥!出大事了!比食堂大妈给我打饭少半勺肉还严重的大事!”他穿着件印着小熊的t恤,牛仔裤膝盖处破了个洞,露出的皮肤上沾着点绿漆,头发乱糟糟的,像刚被大风卷过。
“咋了?”林野皱眉,这小子平时没个正形,今天却急得满脸通红,额头上还冒着汗。
阿吉冲进客厅,抓起茶几上的酸梅汤就往嘴里灌,含糊不清地说:“我跟你们说,我今天去学校后街的杂货店,想买包辣条——就那种变态辣的,结果你们猜我看见啥了?”
苏九璃递给他张纸巾:“看见老板在偷偷卖过期零食?上次他被举报,罚了五百块。”
“不是!”阿吉把纸巾揉成球扔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圆,“那杂货店不是有个旧冰柜吗?绿色的,上面全是锈,写着‘雪糕批发’!我蹲下去找辣条时,看见冰柜底下有个坛子,黑不溜秋的,上面还贴着黄纸,画着跟林野哥你那符纸差不多的玩意儿!”
他突然压低声音,凑近两人:“我当时好奇啊,趁老板转身算账,偷偷掀开坛子盖看了一眼——里面没装钱,也没装吃的,装着满满一坛子头发!黑的、白的、长的、短的,缠在一起像团乱麻,最吓人的是,那些头发还在动!自己缠成小辫子,又突然散开,跟活的似的!”
林野的心头一沉。装头发的坛子,贴黄符——这是养“发煞”的做法,通常用来诅咒人,头发越多,怨气越重。杂货店老板一个开小店的,养这东西干嘛?
“你看错了吧?”苏九璃的声音有点发飘,“说不定是人家收的废品,等着卖钱呢。”
“绝对没看错!”阿吉急得拍大腿,“我当时吓得辣条都掉了,老板听见动静回头看我,那眼神,啧啧,跟要吃人似的!他还冲我笑,说‘小伙子,要不要挑几根?刚剪的,还热乎着呢’!我吓得拎着书包就跑,现在想想,他冰柜里的雪糕包装上,印的不是娃娃头,是张人脸,眼睛是用黑头发粘的,正盯着我笑呢!”
客厅里的空调突然“咔哒”响了一声,停了。屋里的温度瞬间升高,阳光透过玻璃窗斜劈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亮得刺眼的光斑,光斑里浮动着无数细小的尘埃,像翻滚的骨灰。首饰盒里的信封不知何时发烫了,透过木头缝隙,能闻到符纸燃烧的焦味。
林野看向窗外,杂货店的招牌在阳光下泛着白光,老板正站在门口,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把剪刀,对着空气比划,动作像在剪头发。他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指尖的位置,正对着苏九璃家的窗户。
“这老板有问题。”林野的声音冷得像冰,“陈默失踪前,在这家店买过东西。”
阿吉的脸瞬间白了,抓着林野的胳膊瑟瑟发抖:“那……那我会不会被他盯上了?我还看了他的坛子……”
空调又突然启动了,吹出的风带着股浓烈的腥甜,像从那坛头发里飘出来的。林野望着茶几上蔓延的酸梅汤,褐色的液体在阳光下泛着油光,像一滩凝固的血——他突然明白,“影满血门启”不是警告,是预告,而他们,已经站在了血门的门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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