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的判决和赵家狼狈溃逃的背影,像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赵家屯激起的波澜久久未能平息。那根染血的竹刺,那个吻合的鞋印,货郎的证词,赵小满冰冷而锋利的质问……这一切细节在村民口中反复咀嚼、传播,每一次重复都加深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忌惮。
日子似乎恢复了表面的平静。赵家果然老实了许多,紧闭院门,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赵银宝的惨嚎偶尔还会从院里传出,但更多的是压抑的呻吟。赵金宝更是彻底没了踪影,据说是在家羞于见人。那五百文钱和二十斤掺着糠皮的陈粮,也在第三日头上,由赵铁柱黑着脸、远远扔在赵小满地界边缘,仿佛那不是赔偿,而是烫手的山芋。
赵小满默默收下了。钱,她仔细藏好;粮食,她筛去糠皮,小心地并入那日渐减少的存粮里。这是她应得的,是用血和胆气换来的,她拿得心安理得。
但变化,却悄无声息地发生着。
最先体现出这种变化的,是屯里的孩童。不知从哪天起,他们玩耍时,开始传唱起一支调子简单、内容却令人心惊的顺口溜:
“西边滩,鬼见愁,有个女阎罗!”
“柳木桩,划道道,越界扎脚板!”
“竹尖尖,埋地里,专穿贼脚心!”
“嗷嗷叫,粪坑泡,哭爹又喊娘!”
童谣俚俗却锋利,像带着倒刺的小鞭子,抽在每一个听闻的大人心上。孩子们唱得欢快,浑然不觉其中血腥,只觉得押韵好玩。但大人们听着,却不由得脊背发凉,看向西边荒地的眼神,彻底变了。
“女阎罗”……这个名号,带着三分恐惧,七分敬畏,悄然扣在了赵小满的头上。
再没人敢轻易靠近那片被柳木桩圈起的土地。以往还有妇人会绕道去溪边时偷偷张望几眼,如今都是宁可多走几步,也要远远避开。仿佛那里不是一片即将收获的田地和一个瘦弱的丫头,而是布满了无形尖刺的森罗殿。
就连平日里最是混不吝、喜欢占点小便宜的光棍懒汉,路过那边时,都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眼神躲闪,不敢多瞧。
赵小满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变化。
她清晨去溪边刮水,遇到的村民会下意识地侧身让开,眼神复杂地匆匆一瞥,便迅速移开,连往常那种带着怜悯或鄙夷的窃窃私语都少了。
她在地里劳作,偶尔有目光远远投来,也不再是单纯的审视或嫉妒,而是掺杂了更多难以言喻的情绪——好奇、畏惧,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强者的认可。
她的世界,仿佛因此清静了许多。那些窥探的、不怀好意的视线,大幅度减少了。
赵家,更是暂时收敛了所有锋芒。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赔了钱粮,丢了大人,还成了全屯的笑柄和反面教材,短时间内,他们确实没了再兴风作浪的胆气和资本。赵母偶尔还会隔着老远用怨毒的眼神剜向西边,但也只敢躲在院门后,再不敢上前叫骂。
一种基于恐惧和实力的、脆弱的平衡,暂时达成了。
赵小满依旧沉默地劳作,照料着日益饱满的粟穗,呵护着“争命田”里那几株顽强存活的苦荞,每日捡拾那枚滚烫的鸡蛋。
但她的脊背,似乎挺得更直了一些。
她不再仅仅是那个被排斥、被欺辱的“丧门星”,她成了让豺狼吃了亏、见了血、不得不暂时蛰伏的“荒地女阎罗”。
威名,不是靠别人施舍的,而是用竹刺和粪坑,用决绝和狠厉,硬生生杀出来的。
风吹过,粟浪低伏,仿佛在向她致意。
童谣声隐隐约约从屯子方向飘来,破碎不成调。
她握紧了手中的石锄,目光投向远方。
暂时的平静,或许是下一次风暴酝酿的开始。
但至少此刻,她赢得了喘息之机,和一片无人敢轻易踏足的禁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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