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汊湾行动的受挫，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刚刚因魏徵追回赃款而稍显振奋的帝国中枢头上。然而，李渊并未因此气馁，反而被激起了更强的斗志。敌人越是疯狂地掩盖和反扑，越是证明其已感到恐慌，证明帝国的利刃已逼近其要害！
两仪殿内，灯火常明。
李渊面对着来自西域、漕运、宫廷三方的奏报，目光如炬，大脑飞速运转，一条条指令清晰发出。
“告诉郭孝恪，李靖的判断朕准了！就依‘声东击西、寻根破坛’之策行事！告诉他，朕不要伤亡数字，朕要结果！找到那个邪坛，毁了它！需要什么支持，尽管提！但若再让朕听到黑袍异人逞凶的消息，他这安西副都护就不用干了！”李渊对兵部官员下令，语气斩钉截铁。来自百汊湾的挫折，让他对西域那种超自然力量的威胁更加警惕和无法容忍。
“陛下，”房玄龄出列补充道，“李药师虽醒，然元气大伤，安西军心仍需稳定。是否可予以明旨嘉奖，并厚赏此次伊州守城有功将士？既可激励士气，亦显陛下不忘功臣之心。”
“准！”李渊立刻同意，“玄龄拟旨，擢升伊州刺史袁干为安西都护府长史，赐爵县侯！所有伊州守城将士，勋爵升赏，抚恤加倍！阵亡者，朕亲书碑文，旌表其功！”
这道旨意迅速拟就发出，如同一剂强心针，注入了远在万里之外的安西军心中。
处理完西域事务，李渊的目光转向漕运线。魏徵与刘仁轨的详细奏报已然呈上，详细描述了百汊湾的发现与遭遇。
“星槎残件？邪矿气息？水族腥气？还有能指挥水妖的紫袍妖人？”李渊看着奏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这‘锁链玄鸟’，竟能将如此多诡异力量熔于一炉？其所图绝非寻常！刘仁轨做得对，封锁水域，监控往来，务必找到撤离人员的踪迹！”
他看向杜如晦：“克明，魏徵奏请扩大巡查范围，严查所有与‘通济柜坊’有资金往来的漕运商号，你以为如何？”
杜如晦沉吟道：“魏大夫所请甚是。然‘通济柜坊’乃认购债券之表率，在民间信誉正隆，若无确凿证据，贸然严查，恐再生金融动荡，正中敌人下怀。臣以为，当双管齐下：明面上，由户部以核查债券资金流向、确保兑付能力为由，派干员入驻‘通济’及其他大柜坊进行‘例行审计’，暗中则由百骑司配合，重点核查其与可疑漕运商号的资金往来。如此，既不惊动市场，亦能暗中查证。”
“善！”李渊点头，“便依此计。戴胄，审计之事，由你户部选派最精明、最可靠之人去办！”
“臣遵旨！”戴胄连忙应下，心中暗自叫苦，这又是件得罪人且棘手的差事，但不得不为。
然而，就在朝廷紧锣密鼓部署之际，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所有的步骤。
李承乾的病情急剧恶化。
连续数日的高烧和谵妄，已耗尽了他本就因腿疾而不算强健的元气。太医署所有高手轮番上阵，用尽了珍稀药材，甚至尝试了镇异司提供的几种驱邪安魂符水，却皆如石沉大海，太子的生命力依旧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流逝。
东宫之内，愁云惨淡。长孙无垢（注：历史上此时长孙皇后应仍在世）日夜不离地守在榻前，容颜憔悴，以泪洗面。李渊数次探视，看着长孙那毫无生气、喃喃自语的模样，心如刀绞。这个儿子，纵然有千般不是，终究是他的嫡长子，是大唐法定的储君。
“难道……真是朕逼他太甚？或是……承乾果真对构陷恪儿之事，愧疚至斯？”李渊心中不由生出这样的念头，一丝罕见的悔意和疑虑掠过心头。
而就在东宫一片悲戚之时，一个流言却悄然在长安坊间流传开来：承乾殿下仁孝，见朝廷财政艰难，忧心如焚，乃至一病不起……而楚王殿下却于此时风头正劲，屡立功勋，恐非国家之福……
流言恶毒至极，将承乾的病与国事、与皇子的功劳对立起来，隐隐暗示李恪的出色表现成了催命符，其心可诛！
这流言自然也传到了因“闭门思过”而异常敏感的李恪耳中。他先是愤怒，随即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他立刻上书，言辞恳切地请求允许他前往东宫侍疾，以表兄弟之情，辟外界谣言。
李渊正值心烦意乱，看了李恪的奏疏，虽觉其心可嘉，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再生误会，只是朱批回复：“尔心朕知，安心读书，勿以外间浮言为念。”婉拒了他的请求。
这原本是保护之举，但在某些有心人眼中，却成了皇帝疏远楚王的信号。一时间，朝堂之上观望气氛又起。
就在这宫廷内外因李承乾病重而阴云笼罩之际，百骑司的监控终于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李君羡亲自来报，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陛下！臣等日夜监控‘通济柜坊’，发现其大掌柜近日频繁与一神秘人密会于平康坊一处隐秘宅邸。经查，那神秘人虽伪装巧妙，但其身形步态，与当日城外与宫中老宦官接触之灰衣人极为相似！且其进入宅邸后，竟可通过一条密道，直达……直达……”
李君羡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直达张婕妤宫中一名心腹宦官的在外私宅！”
线索终于连上了！宫中眼线 -＞ 老宦官 -＞ 灰衣人 -＞ 通济柜坊大掌柜 -＞ 张婕妤心腹！
“好！”李渊猛地站起身，眼中寒光爆射，“果然与宫中有关！那张婕妤……”
“陛下，”李君羡补充道，“不仅如此，臣等还监控到，那灰衣人近日曾秘密接触过一名来自西域的胡商，并从其手中接收了一批货物，正是……正是承乾殿下所中之毒‘梦魇兰烬’所需的那几种特殊西域兰花的花粉！”
轰！如同惊雷在李渊脑中炸响！
下毒承乾的，竟然也是这伙人！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破坏债券、转移资金，竟然还包括谋害储君，搅乱朝纲！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彻底汇聚，指向了一个清晰而恶毒的巨大阴谋！
“立刻……”李渊刚要下令拿人，却猛地停住。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拿人，只能抓到执行者，那个深藏宫中的“目”，那个真正的首脑，很可能还会再次断尾求生，隐藏得更深。
他需要放长线，钓大鱼，需要一个人赃并获，需要揭开所有的迷雾！
“李君羡！”
“臣在！”
“给朕盯死他们！那个灰衣人，那个大掌柜，那个心腹宦官，还有张婕妤宫中的一切动静！朕要知道他们下一次传递消息、交接物品的具体时间、地点！朕要亲自看着，到底是哪路魑魅魍魉，敢在朕的皇宫里，行此逆天之事！”
“臣遵旨！”李君羡感受到皇帝的滔天怒火，肃然领命。
与此同时，西域前线，郭孝恪根据李靖的判断，调整部署，终于取得了进展。
一支由镇异司修士和军中锐士组成的精干小队，根据李靖提示的“邪术需根基”的方向，冒着极大风险，再次潜入死亡之海，果然在一处极其隐蔽的沙漠绿洲深处，发现了一座比剑南邪矿祭坛更为古老、更为庞大的黑色石坛！
石坛周围，堆积着无数兽骨和人骨，怨气冲天。几名紫袍妖人正围绕石坛做法，似乎在为远方的黑袍异人提供力量支援。
郭孝恪不再犹豫，调动麾下最精锐的“跳荡兵”和所有床弩，发动了突袭！一场惨烈的战斗后，唐军以巨大代价，成功摧毁了那座邪坛，斩杀紫袍妖人三名！
邪坛被毁的瞬间，远在伊州前线骚扰唐军的黑袍异人，仿佛同时遭受重击，力量大减，甚至有人当场吐血身亡！西突厥和吐蕃联军的攻势，为之一滞！
捷报传回长安，总算冲淡了一些因李承乾病情带来的阴郁。
而魏徵与刘仁轨那边，对百汊湾撤离人员的追踪也有了结果。根据零星线索和严密排查，他们锁定了几艘在巢穴毁灭当日悄然离开百汊湾、驶向长江下游的小型货船。
“他们的目标，可能是扬州！”刘仁轨判断，“扬州乃运河与长江交汇之巨埠，万商云集，更是‘通济柜坊’总号所在地！”
魏徵目光一凛：“立刻追！同时八百里加急，奏请陛下下令扬州官府，严密监控所有可疑船只及人员，尤其是与‘通济柜坊’有关联者！”
三股暗流，在经过漫长的奔涌和迂回后，终于清晰地指向了同一个归墟之处，扬州，以及那深藏在宫阙与金融网络最深处的阴谋核心。
风暴之眼，已然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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