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窗,吹得案上文书一角微颤。沈知微搁下笔,指尖压住那页市舶司章程的末行。她坐了太久,肩背发僵,却未起身。
门外内侍低声通禀:“娘娘,陛下请您去东偏殿。”
她站起,换了正红凤袍,披上绣金线的霞帔。宫女捧来凤冠,她抬手止住:“不必。”只将发髻拢紧,插上那支白玉簪。十年如一日。
东偏殿灯火通明。裴砚坐在案前,手中朱笔尚未放下。立储诏书已写就,墨迹未干。他抬头看她进来,眼神沉静。
“昨夜的事,查清楚了。”他说,“三艘黑船是假名注册,用的是空壳商号。市舶司初立,有人想试试朝廷的刀快不快。”
她点头:“那就让他们看看。”
他把诏书递过来:“你过目。”
她接过细看。字字清晰,句句有力。皇长子裴承稷,年五岁,册为太子,承大统之志,定国本之基。
“今日就举行典礼?”她问。
“越早越好。”他说,“新政要稳,国本更要稳。”
她将诏书放回案上。“风刚停,根还没扎牢。今天这一步,踩下去,就不能回头了。”
他看着她:“你怕什么?”
她没答。只是望向窗外。天边已有微光。新的一天要来了。
半个时辰后,金銮殿外鼓乐齐鸣。
百官列班而立。朝服整齐,肃穆无声。皇长子由礼官引着,从东阶缓步而上。明黄衮服加身,腰佩玉带,头戴太子冠冕。小小年纪,脚步却不乱。
沈知微立于帝侧凤座之下。这是她第一次以皇后身份参与册礼。从前她是妃,是贵妃,是参政的后宫,但今日不同。今日她是太子生母,是国母。
礼官宣读诏书。声落,满殿皆跪。
“臣等恭贺太子殿下!”
声音如潮。她站在那里,没有立刻坐下。
太子上前,面向群臣。稚嫩的声音却清亮:“儿臣虽幼,亦知《帝王策》有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为水,君为舟。失民心者,必倾覆。”
殿内一静。
几位老臣互视一眼。其中一人轻咳一声,低声道:“五岁孩童,背几句书有何难?真懂其意才怪。”
沈知微闭眼。
心镜系统启动。
目标锁定——那位说话的老臣。
三秒静默。
机械音在脑中响起:【此子神态不怯,语出自然……莫非真有帝王之相?】
再换一人。
【皇后出身虽卑,教子却严。不可小觑。】
她睁开眼,目光扫过人群。有些人低着头,有些人正悄悄打量她。她不动,也不笑,只将手轻轻搭在袖中玉佩上。
仪式继续。
太子受印、受剑、受册。每一步都稳当。最后跪拜天地祖宗时,他双膝落地,额头触地,一丝不苟。
礼毕,百官再拜。
“臣等恭迎太子殿下!”
这一次,声音比之前更重,更实。
沈知微终于落座。凤座高台,视野开阔。她看见许多人在叩首时多停了一瞬,像是在确认她的位置。
就在这时,一名宗室老臣走出队列。
“陛下!”他拱手,“立储乃国之大事,依祖制,当召宗庙议定,方可昭告天下。如今仓促行事,恐惹非议。”
裴砚未动。
沈知微却已开口:“先帝遗诏定陛下正统,太后临终亲授血诏,玉玺交接分明。陛下登基合法,嫡长子承统,顺理成章。何须再议?”
老臣脸色一变。
她盯着他:“莫非你要质疑先帝与太后的决断?”
那人张口欲言,却被堵住。
她继续道:“市舶司昨夜刚抓了三艘违令黑船,今日便有人想动摇国本。是不是等不及了?”
话音落下,殿中无人敢接。
裴砚拍案而起:“皇后所言即朕意!自今日起,太子名分已定,谁敢异议,以谋逆论处!”
声如雷霆。
百官震颤,齐齐伏地。
“臣等遵旨!”
沈知微缓缓起身。她走下台阶,来到太子面前。
孩子仰头看她。眼睛黑白分明,像极了裴砚年少时的模样。
她伸手,为他整理衣领。动作轻柔。
满殿寂静。
她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你是大周未来的天子,也是我和陛下用命换来的太平开端。”
孩子没动,也没问。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她直起身,退到裴砚身边。
两人并立高台。一个执权,一个掌礼。百官俯首,山呼万岁。
系统提示音悄然响起:【获得朝堂认可度+50%】
她没有反应。只是握住了裴砚的手。
他的手很冷。
但她知道,这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终于走到了这一天。
典礼结束,百官退场。
太子被内侍引回东宫。临走前,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出口。
裴砚召来内阁大臣,交代太子启蒙事宜。语气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少见的温和。
“每日辰时读书,午时习武,申时听政例。先生由翰林院选派,务求正统严谨。”
大臣领命而去。
沈知微站在殿角,看着这一切。
她忽然想起昨夜批阅的那份市舶司文书。有个名字让她停顿了一下——林记船行。老板姓林,台州人,三代渔民。申请行引时写了句话:“愿光明正大做生意,不怕税高,只怕官欺。”
她当时提笔批了四个字:优先审核。
现在想想,那不只是一个商户的愿望。那是无数人的出路。
她转身准备离开。
裴砚叫住她:“今晚留下吃饭。”
她回头。
“就我们三个。”他说,“让承稷也来。一家人,吃顿饭。”
她点头。
饭未摆上,内侍匆匆赶来。
“启禀陛下,明州急报!”
裴砚皱眉:“讲。”
“昨夜强行出海的三艘黑船……今日清晨在登州外海被截获。船上铁箱打开,全是火药和引信。另有密信一封,收件人写着‘渤海湾内应’。”
沈知微脚步一顿。
她转回殿中,接过密信。
信纸空白,无署名。但右下角有一枚暗纹印章——形似断龙脊。
她认得这个标记。
上次见它,是在泉州码头一间废弃货栈的账本上。那时她还不知道,这是一条贯穿南北的秘密航线。
而现在,这条线已经伸到了京畿门户。
她把信递给裴砚。
他看完,脸色铁青。
“查。”他下令,“从市舶司内部开始查。是谁放行的假名注册?是谁漏了巡检?给我挖出来。”
内侍领命退出。
殿内只剩他们两人。
裴砚盯着那封信,久久不语。
沈知微走到地图前。手指从明州划到登州,再到莱州湾。三点一线,直指京城水道。
她拿起朱笔,在渤海湾沿岸画了一个圈。
“这里。”她说,“加哨卡,调水师,设浮桩。不能再让他们靠近。”
裴砚走过来,站在她身旁。
“你觉得,这只是残党作乱?”
她摇头:“背后有人。而且,早就布好了局。”
他沉默片刻:“要不要暂缓市舶司推行?”
她立刻说:“不能停。一停,就是认输。他们会以为朝廷怕了,接下来就是全面反扑。”
他看着她:“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把朱笔放下,声音很轻:“让他们知道,新规矩不是摆设。谁破,就砍谁的手。”
他点头。
远处传来钟声。晚课将至。
她正要转身,忽觉袖中断龙脊图纸边缘有些毛糙。低头一看,原来是刚才攥得太紧,纸角已被指甲划破一道细口。
血珠从指腹渗出,滴落在图上,正好落在渤海湾的位置。
她没擦。任那一滴红慢慢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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