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之事尚可处理,但定远侯王弼那边却棘手得多。何秋曾与王弼并肩作战,负责过后勤事务,对他还算了解。依何秋看来,王弼并非骄纵之将,为人也较为单纯,应当不会做出侵吞军粮之事。
然而,他的部下却未必如此。况且王弼主要职责是训练京军,管理军仓不过是挂职。若手下人串通一气蒙蔽他,他恐怕也难以察觉。
何秋叹了口气,唤来陈四维,吩咐道。
“四维,替为师去一趟定远侯府,告知京中军仓有变,有人盗取军粮。”
陈四维面露讶色,迟疑道。
“定远侯素来谨慎,应当不至于在此事上出错吧?”
何秋语气转厉。
“都有人举报到我这里了,还能说没有出错?”
“什么?!”
陈四维不敢耽搁,立刻赶往定远侯府。他们这些知行书院学子对北伐时结识的将领都怀有感情,陈四维自然不愿看到王弼出事。
第262章 心凉的郁新
何秋离开后,郁新匆忙赶往户部,心中焦急万分。
这些年户部已接 ** 生郭桓案、空印案两起大案,若此次太仓再出纰漏,他这个户部尚书必定难逃干系。尤其自己事先竟一无所知,至少也要担个失职之罪。
户部十三清吏司的官员恐怕会被朱元璋清洗一空,毕竟皇上最痛恨贪腐之事。
到了户部,郁新并未说明原委,直接召集所有精通账目的吏员,下令彻查账目。
此时前往太仓实地核查已来不及,但查账尚可勉强完成。户部这些人虽不及何秋身边知行书院的门人精通算学,却也是查账好手,还不至于被账目难倒。
有心人已察觉到太仓恐怕出了大问题,要想不被牵连,此刻拼命查账才是唯一出路。
深夜时分,户部依旧灯火通明,吏员们终于查清了太仓账目。
“大人,太仓账目已核查完毕,亏空粮食二十万石。”
郁新眉头微蹙,这与何秋先前所言略有出入。况且区区二十万石亏空,很容易就能平账,何必如此着急?
“只有这些?你们可曾查得仔细?”
前来汇报的官员低声一笑,禀报道。
“事情远不止表面这些,大人您再仔细看看。”
郁新定了定神,继续向下翻阅,随后看到了令他震惊的内容。
“怎么回事?有些粮仓堆积的全是旧粮?所有新粮竟凭空短少了两百多万石!”
“这和太仓上报的数目相差也太大了!而且近期不是刚入库一批粮食吗?这些算进去了吗?”
那名官员连忙点头应道。
“新入库的数目我们一并核算过了,即便如此,新粮仍短少两百万石。此等大事,关乎我等身家性命,谁敢疏忽!”
接着他又压低声音补充。
“军仓的数目我们也核验了,问题最严重的正是这些军仓。其他仓库虽也有些许亏空,或是短少部分旧粮,但远不及军仓严重。”
“当然,也可能是背后之人尚未将手伸遍整个太仓体系。”
郁新听得头晕目眩,久久说不出话。
太仓的问题远比何秋所说的严重得多。如此大规模的新粮被替换,绝非区区仓吏所能办到,背后定然有人操纵。
而且问题绝不止短少的两百万石新粮这么简单。账面上的问题已然如此,实际仓库中的亏空必定更为惊人。
当年郭桓案中,户部侍郎郭桓结党营私,贪墨粮食高达两千四百万石!
户部向来很少出事,可一旦事发,朱元璋必定追查到底。
但若真要彻查,谁也无法预料会牵连到哪些人。就像这次,掌管军仓的是王弼。
是他个人贪墨,还是有人借他之名行事?背后牵扯多少勋贵?蓝玉等人是否牵涉其中?
这些尚未可知,但可能性着实不小。
事到如今,郁新已无退路。不知是哪个心怀叵测之人,将此事捅到了锦衣卫那里。
郁新并非愚钝之人,他看得出何秋根本不愿插手此案。但举报信既已送到衙门,何秋想避也避不开了。
郁新不禁暗自佩服幕后之人。何秋是朱棣的女婿,王弼则是东宫军方要员,逼迫何秋揭发此事,实在令人浮想联翩。
莫非有人意图挑起储位之争?但燕王似乎并无夺嫡之意。太孙将两位王叔分封至北平一带,削弱燕王势力,燕王也未曾上书抗辩。
难道会是比燕王更年轻的皇子所为?
郁新心乱如麻,整夜留在户部衙门。待到天明,他匆匆寻到何秋,二人一同进宫面圣。
郁新显然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前去面见朱元璋的。太仓出事,他这个户部尚书难辞其咎。
何秋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同样难逃干系。如此大事,此前竟未收到半点风声,还要靠他人投递举报信才得知。
换言之,二人如今已是同舟共济。
何秋同样心神不宁。王申向他禀报,郁新接到消息后便直奔户部衙门,期间未与他人接触,应当与此事无关。
此外,深夜投信之人至今未能查出。京城地域广阔,更何况是趁夜悄悄递送的信件,根本无从查起来源。
听闻郁新与何秋联袂求见,朱元璋颇感诧异——这两人如何会凑到一处?
待二人入殿,只见他们面色皆不甚佳。朱元璋不禁问道:“二位有何要事?”
郁新与何秋皆垂首不语,只将奏章交由侍立太监。朱元璋心知有异:郁新倒也罢了,何秋素来胆识过人,这般畏缩实属反常。
他先取郁新奏本细阅,越看面色越是阴沉。继而展读何秋奏章,所言虽为同一事,却提及有人深夜投书密报——锦衣卫此前竟毫不知情!
朱元璋掷下奏本怒喝:“郁新!太仓新粮陈粮差额如此悬殊,作何解释?”
郁新额角沁汗,低声道:“依臣愚见,恐有人盗卖新粮牟利。市面新陈粮价相差甚远,太仓积存五年陈粮多已霉坏,每年皆需销毁。臣身为户部尚书,难辞其咎,甘领圣裁。”他心思缜密,未敢妄断太仓实情,只作推测之言。
朱元璋转视何秋:“投书之人可曾查到?”
何秋赧然道:“臣惭愧,尚未觅得踪迹。”
怒意渐消,朱元璋语带疲惫:“郁新且去彻查,朕要确凿证据!”
“臣遵旨!”郁新暗舒口气。
朱元璋揉着额角问何秋:“依你之见,此事系何人所为?”所问自是太仓案幕后主使。
何秋轻摇其首:“线索寥寥,臣实难断言。但定远侯应无干系,此乃监管疏漏所致。其所司职掌繁冗,难免百密一疏。”
朱元璋长叹:“但愿如此。你且退下,切记佯作不知此事。”何秋即刻领命。他深知圣意——不欲将其卷入可能引发的燕王与太孙之争。
待何秋退去,朱元璋召来朱允炆示以奏章。朱允炆阅毕神色数变,显是震惊不已。
“允炆如何看待?”
朱允炆定神肃容:“此事关系重大!孙儿以为当彻查到底,绝不姑息!”
朱允炆语气中透出腾腾杀意,朱元璋半合着眼,静默片刻后反问。
“若是查到了定远侯头上,又该如何?毕竟出事的军仓大多归他掌管。”
“孙儿认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祖父素来不徇私情,惩处过诸多勋贵,定远侯也不能例外!”
朱元璋并未接话,只似欣慰地说道。
“允炆,你能顾全大局,朕心甚慰。你先退下吧,静观案情的进展。”
朱允炆脸上掠过一丝激动,连忙躬身退出殿外。
待他离去,朱元璋幽幽一叹:真是自作聪明!
朱允炆只记得朱元璋处置过众多勋贵,却忘了有一人始终未被严惩——汤和。
朱标一面保全了许多人,一面又对违纪者毫不容情,唯独对蓝玉屡屡宽容。
若非如此,蓝玉岂能活到封为国公?当初他屡次刺杀朱棣,早该处死数回!
而今蓝玉的立场耐人寻味,他似乎并不偏向太孙,反而更亲近何秋,或者说,燕王一方。
这也源于朱允炆对蓝玉的冷落,如今蓝玉对他的信任,竟不及曾被他刺杀的朱棣。
朱允炆刻薄寡恩至此,须知蓝玉本该是铁杆的 ** 人!
都说帝王当冷酷无情,朱元璋似乎尤为如此,他曾血洗朝堂,诛杀众多开国功臣。
但朱元璋当真如此冷硬吗?
未必。他对马皇后、对朱标,皆是掏心掏肺,情意深厚如同寻常百姓家。
故旧之中,如汤和就一直未遭清洗,因朱元璋念旧,且汤和一向安分,不涉朝堂是非。
李善长之死实属咎由自取,他自恃功高,胡惟庸案中朱元璋已饶他一命,他却一再倚仗旧情为人求情——这等事朱标做得,臣子岂能妄为?
朱允炆既无朱元璋的权谋手腕,所承朱标的余泽也有限,若想坐稳太孙之位,理当广布恩德。
换言之,他应效仿朱标,尽力护佑身边之人,可他却为讨朱元璋欢心,一味模仿祖父。
可惜他未得朱元璋心术之深,只学来了表面的冷酷,如此薄情寡恩,谁愿为他效死?
朱元璋深知王弼的为人——他曾是御前亲卫。
王弼善于征战,性情却似徐达,除军事外处处低调。
他并非骄横之辈,更不会贪墨军粮。若存此心,何必等到今日?
朱元璋将王弼安排进东宫,正是看中他沉稳低调。
有王弼在,军中悍将多半能被震慑,不敢与朱允炆为难。
而蓝玉虽与朱允炆不睦,却也明智地退居府中着书,未使太孙陷入驾驭勋臣的困境。
朱元璋对朱标的东宫配置投入了大量心血,而朱允炆的班底同样不弱。武勋之中有王弼、郭英,还有曹国公李景隆与魏国公徐辉祖。
后两人或许带兵打仗不算顶尖,但他们父辈留下的人脉足以维系在勋贵中的地位,能帮助朱允炆稳住武将势力。
文臣方面,朱元璋也亲自挑选了一批他认可的人,安排进东宫辅佐朱允炆。
可惜,朱允炆比朱标更亲近文臣,对武将们却不闻不问。朱标虽然也与文臣交好,但对武勋同样重视。
例如蓝玉就常与他议事,加上两人有亲缘关系,这是朱允炆难以企及的条件。
关键在于,朱允炆亲近的多是些腐儒,恐怕连朱标都看不上这些人,而朱允炆却不断将他们延揽入东宫,终日谈古论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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