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起之前下乡走访时见过的换亲家庭——有户人家是两家换亲,张家闺女嫁李家儿子,李家姑娘嫁张家儿子,结果两家成了亲戚,姐夫见了大舅哥得叫“妹夫”,妹夫见了小舅子得叫“姐夫”,过年走亲戚时,孩子们都懵了,不知道该叫对面的妇人“妗子”还是“姑姑”,闹了不少笑话。可笑话背后,是姑娘们一辈子的委屈——有的姑娘嫁过去后被婆家欺负,有的跟丈夫没感情,一辈子冷冷淡淡,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可翠翠这事儿更离谱,竟然是“三拐弯换亲”!翠翠抽抽搭搭地说,刘长顺跟村里的田家、朱家凑了三家,要搞三角换亲:翠翠嫁给朱家的老二,朱家的大闺女嫁给田家的小儿子,田家的二姑娘再嫁给刘冬冬。这三家都是村里出了名的 “问题户”——田家爹爱打人,朱家娘爱嚼舌根,加上刘长顺这酒鬼,三家的儿子都娶不上媳妇,就想出这么个歪点子,拿自家闺女当筹码,解了“传宗接代”的急。
胡悦听得牙根直痒痒——这三家哪是在结亲,分明是在做买卖!三家的条件得刚刚好,谁家的闺女都不能吃亏,谁家的儿子都不能占着便宜,稍微有点偏差,这事儿就黄了。而促成这事儿的媒婆,正是鲶鱼湾三队的吴霞。一想到吴霞,胡悦的气就更不打一处来。
前两年,吴霞曾打着“公社领导托我来的”旗号,给胡悦说媒,要把她介绍给邻村一个四十多岁的鳏夫,还说“那人家底厚,你嫁过去不用干活”。胡悦当时刚忙完夏收,累得浑身散架,没心思跟她掰扯,就说 “我再想想”,没想到吴霞转头就跟村里人说“胡干事同意了,就等挑日子了”。胡悦从社员嘴里听到这传言时,气得差点炸了,第二天吴霞又来大队部说媒,她直接堵在门口,把吴霞骂得狗血淋头:“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我胡悦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嫁那种人!你再敢瞎传,我就去公社告你!”
从那以后,吴霞就记恨上了胡悦,见了她总爱阴阳怪气地说几句。现在吴霞来促成这 “三拐弯换亲”,指不定在刘长顺面前说了多少坏话,又给翠翠泼了多少脏水,就是想借着这事儿报复她!
胡悦攥紧了拳头,指节都泛了白。她看着眼前哭得眼睛红肿的翠翠,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事儿她管定了!翠翠是她看着长大的妹妹,她绝不能让翠翠跳进这火坑,绝不能让刘长顺和吴霞毁了翠翠的一辈子!
一提起吴霞,胡悦心里的火气就直往上冒——这老妇人可不止会说媒嚼舌根,还满肚子装神弄鬼的门道。胡悦第一次见她搞“名堂”,是在村口的磨盘旁:吴霞蹲在地上,正把捡来的烟盒一张张拆开,里层的锡纸小心翼翼地揭下来,外层的硬纸壳也捋得平平整整,跟宝贝似的揣进怀里。后来胡悦才知道,这烟盒在吴霞手里,能变成“通神的法器”。
更让胡悦颠覆认知的,是有次在大街上撞见吴霞夹着烟卷的模样。那时候村里抽烟的都是老爷们,姑娘家连闻见烟味都得躲着走,可吴霞却把烟卷夹在满是皱纹的指间,点火时嘴角还叼着烟嘴,吞云吐雾的样子比男人还熟练。胡悦当时惊得差点掉了手里的账本——女人竟然也能吸烟?这想法在她脑子里炸开,跟天崩地裂似的,好半天都没缓过神。
往后再看吴霞抽烟的样子,胡悦更觉得瘆得慌:老妇人指间的香烟明灭闪烁,烟雾裹着她满是褶皱的脸,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活像山里传说的精怪。
可社员们却不这么觉得,因为吴霞能用烟盒变出“宝贝”——她把烟盒外层的硬纸壳糊成金箔大元宝,里层的锡纸叠成亮闪闪的小银锭,逢年过节或是谁家办丧事,就迈着裹过小脚的碎步,挎着包袱走家串户。
她的招数也阴损,进门从不问 “你买不买”,直接把包袱往桌上一摊,捏出三两个金元宝、四五枚银锭子,声音慢悠悠的,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劲儿:“大元宝五毛一个,小银锭两毛一个,你家要三个大的五个小的,总共三块二,零头给你抹了,算三块。”
社员们看着她头上裹着的青布帕子,都浆洗得发白了还叠得整整齐齐,再瞧瞧她满脸的皱纹,想着“这么大年纪了也不容易”,大多不好意思跟她争执。更重要的是,虽说年轻人觉得她是装神弄鬼,可村里的老人们心里,还揣着些神神道道的念想,总觉得吴霞能“通阴阳、晓吉凶”,万一得罪了她,会招晦气,所以见了她都客客气气的,不敢说半个“不”字。
有回村西头的张老太家孙子病了,找公社卫生院的大夫看了好几回,高烧还是不退。张老太急得直哭,偷偷摸去吴霞家,让她给孙子“驱驱邪”。
吴霞摆了张供桌,点上蜡烛,把用烟盒做的元宝银锭烧了,嘴里还念念有词。没想到第二天,那孩子的烧还真退了——其实是大夫开的药起了效,可吴霞却到处宣扬“是我求神显了灵”,把这事儿当功绩,逢人就说,硬是把自己塑成了“半仙”的模样。
就这样,社员们就算打心眼儿里讨厌吴霞,见了面也得笑脸相迎,点头哈腰的。毕竟村里不管是红事白事,都得仰仗她:后生娶媳妇要她选良辰吉日,闺女出嫁要她主持仪式,就连谁家老人过世,都得让她算“出殡的时辰”。
胡悦曾试着在社员大会上讲“要相信科学,破除迷信”,还拿着公社发的宣传册给大家念,可没几个人听进去,反倒有老人私下说“胡丫头是城里来的,不懂咱乡下的规矩”,渐渐的,还有些社员见了她都躲着走。
胡悦正为这事儿憋屈,大哥从城里寄来的信让她一下子开了窍。信里写着:“我们的心灵寄托是革命理想,可老百姓也需要精神寄托,这不是对错,是意识形态的不同。翔宇先生都说‘要存异求同,和而不同’,只要这些念想不害人,不搅乱社会,暂时顺着他们也无妨。”
从那以后,胡悦不再硬着头皮干预社员们的“信仰”,可跟吴霞的梁子却结得更深了。吴霞见胡悦不再拦着她“办事”,却总觉得这知青是在跟自己作对,常在社员堆里说胡悦的坏话:“那胡干事啊,就是城里来的娇小姐,懂啥乡下的规矩?上次还说我搞的是封建糟粕,我看她是想断了大伙儿的念想!”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1977年高考又一春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