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景猛地站起身!他素来沉稳如山,此刻却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他死死盯着那搏动跳跃的血网,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剧烈收缩,宽大的袖袍在无意识地微微颤抖。他毕生浸淫医道,深知气血运行之理,眼前这一幕却彻底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这绝非生人之象,更非岐黄之术所能解释!那血网中蕴含的,是纯粹的、狂野的、近乎亵渎的生命力!
石臼中的变化并未停止。
血网之下,深褐色的药汁如同被煮沸般剧烈地翻腾起泡。伴随着“咕嘟咕嘟”的异响,一团模糊的、不断蠕动的暗影,正从那沸腾的中心艰难地向上“生长”!筋肉组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滋生、缠绕、塑形!先是森白的骨节在血网中快速延伸、搭建,接着是淡黄色的筋膜覆盖其上,再被一层层鲜红湿润的肌肉纤维紧紧包裹、填充……这过程快得令人眩晕,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邪异美感,仿佛时间被无形之手疯狂拨快,将千万年血肉衍生的过程压缩在弹指之间!
肌肉之上,一层薄而湿润的、近乎透明的皮肤迅速蔓延开来,如同宣纸上晕染开的淡墨。皮肤覆盖之处,纹理渐生,色泽也由最初的惨白迅速转为温润的、属于活人的肉色。
当最后一片皮肤覆盖上那微微突起的喉结时,一切翻腾与滋长戛然而止。
炉火的光亮下,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童子,蜷缩着身子,静静地躺在石臼之内。他浑身赤裸,肌肤细腻红润,带着初生般的娇嫩。乌黑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胸膛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微起伏。若非他周身还缭绕着未曾散尽的浓郁药气,若非他身下石臼内壁还残留着几缕未化的惨白骨屑,任谁都会L这是一个在温暖襁褓中沉睡的寻常孩子。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着张府大堂。只有炉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方才的惊叫与议论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人都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只能死死盯着石臼中那个赤身沉睡的童子。恐惧、茫然、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每一张煞白的脸上扭曲变幻。王粲瘫坐在席上,眼神涣散,口中无意识地喃喃着“妖……妖术……”,仿佛魂魄已被眼前这悖逆常理的景象抽离。
张仲景依旧站着,高大的身躯却微微晃动了一下,仿佛脚下的地砖突然变得松软。他死死地盯着那童子温润起伏的胸膛,盯着那张稚嫩安详、毫无瑕疵的脸庞。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混合着认知被彻底颠覆的眩晕感,从脚底直冲头顶。他毕生钻研《素问》《灵枢》,笃信“形与神俱”,可眼前这由枯骨化生、借药汁催成的童子,其“形”从何来?“神”又存于何处?岐黄大道,从未有过如此诡秘的记载!紧握在手中的那根光滑药杵,此刻仿佛重逾千钧,带着他指尖的冰冷和颤抖,终于再也握持不住。
“当啷——!”
一声清脆刺耳的撞击声,打破了死水般的寂静。那根象征医者仁心与技艺的药杵,从张仲景彻底失力的指间滑落,沉重地砸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兀自微微震颤着,发出嗡嗡的余响。这声音惊醒了石臼中的童子。
那长长的、浓密的睫毛,如同初春破茧的蝶翼,轻轻颤动了几下,缓缓掀开。
一双眼睛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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