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大学,九月。
空气里浮动着桂花甜腻的香气,混杂着独属于大学校园的,青春躁动的味道。
祁同伟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站在那块镌刻着“汉东大学”四个烫金大字的校门石碑前,眼神有些飘忽。
三年。
再回到这里,竟真的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身上是再简单不过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脚上一双帆布鞋的鞋边已经磨损。可这身行头穿在他身上,却因为那挺得笔直的脊梁,硬生生穿出了一股军人才有的利落。
那张过分俊朗的脸上,刚从血与火的部队里带出来的那股子锐气还没完全褪尽,让他整个人,像一柄藏在鞘里的刀。
既有大学生的干净,又有军人的冷硬。
这种独特的矛盾感,让来来往往的女生们,总忍不住回头多看两眼。
“我靠,那哥们儿哪个系的?也太帅了吧,气质绝了。”
“新生?看着不像啊,没那么愣头青。”
“管他呢,冲不冲?这不冲等什么呢?”
对于周围的议论和那些毫不掩饰的目光,祁同伟置若罔闻。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块熟悉的石碑,脑海里,却翻涌着一幕幕滚烫的画面。
是天堂岛冲天的火光,是朱日和漫天的风沙。
是高城那张黑得像锅底的脸,是伍六一那条永远无法再奔跑的腿。
更是兄弟们临别时,一个个忍着泪,却通红的眼眶。
“副班长,你真要走?”
“祁中队,你以后……还会回来看看我们吗?”
“同伟,记住,钢牙,永远是你的家!”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退役。
“麒麟”的橄超枝,确实是任何一个军人都无法拒绝的诱惑,那是通往权力与荣耀之巅的捷径。
可那不是他想要的路。
他不想成为一个没有名字,没有过去,活在阴影里的影子。
他更不想,因为自己的选择,让高城,让高天国军长,那些真心实意待他如子侄的老领导,去直面来自京城那座庞然大物的压力。
所以,他走了。
走得干脆利落。
在钢牙特战大队声名最盛,如日中天的时候,他选择了脱下那身早已融入骨血的军装。
回到了这个,他曾经无比熟悉,此刻却又感到几分陌生的地方。
汉东大学,政法系,大二。
“同学,你好,是找不到报到的地方吗?”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像山涧的清泉,叮咚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祁同伟转过头。
一个扎着清爽马尾辫,穿着素雅碎花连衣裙的女孩,正眨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
女孩皮肤很白,五官清秀,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是那种典型的,大学校园里最受欢迎的,干净又清纯的邻家女孩模样。
祁同伟看着她,有片刻的失神。
这张脸,很熟悉。
但他一时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哦,报到处在那边,”祁同伟回过神,抬手指了指远处的方向,“直走,看到那栋红色的行政楼就是了。”
他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一种部队里养成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到女孩耳朵里。
“谢谢你啊!”女孩露出一个甜甜的笑,那两个酒窝更明显了。
她歪了歪头,又问道:“你是去报到吗?”
“我不是新生。”祁同伟摇了摇头,“我是复学的。”
“复学?”女孩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几分,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你……你是去当兵了吗?”
她上下打量着祁同伟那挺拔的身姿,和他身上那股与周围懒散的大学生截然不同的气质,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了口。
“嗯。”祁同伟点了下头,算是承认。
“哇!太厉害了!”女孩的眼睛里,瞬间就亮起了星星,那种崇拜毫不掩饰。
她主动伸出手,大方地自我介绍:“我叫陈阳,政法系大四的,也是学生会的。你呢?”
陈阳?
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祁同伟尘封的记忆。
他终于想起来了。
陈海的妹妹。
陈岩石的女儿。
上辈子,那个因为自己的愚蠢和懦弱,被他亲手推开,最后在绝望中凋零的可怜女孩。
他看着眼前这张还洋溢着青春与活力的天真脸庞,看着那双清澈见底,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的眼睛。
心里,像是被无数根针扎过,密密麻麻地疼。
五味杂陈,难以言喻。
“我叫,祁同伟。”他缓缓开口,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沙哑。
“祁同伟?名字真好听。”陈阳丝毫没有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只是开心地笑着,“那我们以后就是一个系的校友了,以后请多多关照啦!”
她热情地发出邀请:“你也是去行政楼办手续吧?正好我也要去学生会办公室,我们一起走?”
“好。”祁同伟喉结滚动了一下,轻轻点头。
两人并肩走在校园那条铺满了梧桐落叶的林荫道上。
陈阳像一只快活的百灵鸟,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说着她对新学期的期待,说着系里有趣的老师,说着学生会的各种活动。
祁同伟只是安静地听着。
偶尔,才“嗯”一声作为回应。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熟悉的教学楼,熟悉的操场,熟悉的风景。
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件事。
侯亮平,陈海……他们,现在应该也在这里吧。
同样是,政法系,大二。
还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
很快,行政楼到了。
新生报到处人山人海,吵吵嚷嚷。
祁同伟因为是复学,手续比较特殊,被一个学生干部单独领到了三楼的一个办公室。
“梁老师,这是政法系复学的学生,祁同伟,手续需要您这边办一下。”带他来的学生干部敲了敲门,恭敬地说道。
办公室里,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气质看起来有些刻板的中年女老师,正低头批阅着文件。
梁老师?
祁同伟心里没由来地跳了一下,抬头看去。
当那个女老师抬起头,露出一张保养得宜,却难掩岁月痕迹的脸时。
祁同伟的瞳孔,骤然收缩。
梁璐!
她竟然,在这里当老师?
而且,听这意思,还是负责他们政法系学生工作的辅导员?
这个世界,未免也太小了点!
在他看清梁璐的同时,梁璐也看清了他。
当那张俊朗得让她有些失神的脸,毫无征兆地撞入她的视线时。
她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笔尖在文件上划出了一道刺眼的墨痕。
她的眼神里,瞬间闪过震惊、怨怼、不甘……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她当然认得他。
那个在篮球场上,让她一眼万年的年轻人。
那个她动用父亲的关系,想把他强留在京州,却被他毫不留情,甚至带着几分轻蔑拒绝了的男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是以……自己学生的身份?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气氛变得尴尬而又诡异。
“梁……梁老师,您好。”祁同伟率先打破了沉默,只是声音听起来,有些发僵。
他感觉自己的头皮都有些发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重返校园的第一天,就撞上了这个上辈子纠缠了他一生的女人。
“你……你好。”梁璐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死死地盯着祁同伟,心里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猛然想起了前段时间,父亲在电话里对她那番语重心长的告诫。
“璐璐,那个叫祁同伟的小子,不是个简单角色。”
“他背后,站着高天国那只老狐狸。”
“而且,他这次在西南边境立下的是泼天大功,听说连军委那几位大佬,都亲自点名表扬过。”
“这个人,我们家,现在惹不起。”
“你以后,不要再去找他了,听见没有?”
惹不起?
当时,梁璐嘴上应着,心里却是一万个不服气。
她不信,在这一亩三分地的汉东,还有她梁家惹不起的人。
可现在,当这个男人,以这样一种她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居高临下般地出现在她面前时。
她的心里,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涌起了一股,名为“无力”的挫败感。
她知道,她和他之间,有道比天堑还宽的鸿沟。
就在这气氛凝滞到冰点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又被猛地推开了。
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我找你半天了!爸让你……”
来人,正是陈海。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办公室里诡异对峙的两人,声音戛然而止。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脸上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笑容的瘦高个。
侯亮平。
当他们看清办公室里,那个站在梁璐面前,身姿挺拔如松的男人时。
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海子?猴子?你们怎么来了?”跟在后面进来的陈阳,看着这情形,也一脸茫然。
陈海和侯亮平,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
他们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了祁同伟的身上。
眼神里,是如出一辙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侯亮平更是夸张地揉了揉眼睛,指着祁同伟,舌头都有些打结。
“我没看错吧?这……这不是咱们汉大校史馆里挂着照片的那个传奇学长……祁、祁同伟?!”
汉东大学,政法系,大二(三)班。
阶梯教室里,坐满了年轻而又朝气的脸庞。
阳光透过巨大的窗户,洒在地板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晕。
空气里,弥漫着书本的油墨香,和青春独有的,躁动气息。
祁同伟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他安静地看着窗外,那棵巨大的,不知道已经生长了多少年的香樟树。
树影婆娑,光影摇曳。
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恍如隔世的感觉。
就在几周前,他还在朱日和的黄沙里,在天堂岛的火海中,与死神共舞。
而现在,他却坐在这里,即将开始他,重生的,大学生活。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他感觉,有些奇妙。
“哎,祁老哥,你也是咱们班的啊?”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祁同伟转过头,看到一张,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和自来熟笑容的脸。
侯亮平。
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个,一脸正气,看起来有些憨厚的,陈海。
昨天在梁璐办公室的那场,尴尬而又戏剧性的重逢之后。
他们三个,算是,正式认识了。
而且,还很巧合地,被分到了,同一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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