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朗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
那半分钟里,祁同伟甚至能听到信号中传来微弱的电流声,衬得那份沉默,重如山岳。
袁朗没有被祁同伟那近乎癫狂的计划吓到。
他只是在脑海中,以超越超级计算机的速度,疯狂推演着这件事背后,那张足以覆盖整个汉东,甚至延伸至京城的,巨大蛛网。
赵家。
那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个符号。
一个盘踞在汉东数十年,根须早已深植于这片土地每一个角落的庞然大物。
它的主根,是那位已经退居二线,余威却依旧能让汉东官场三缄其口的老书记,赵立春。
动赵家,不是打蛇。
是屠龙。
稍有不慎,龙死之前,一个神龙摆尾,就能让整个汉东天翻地覆,无数人粉身碎骨。
“祁同伟,你清楚自己在要求什么吗?”
袁朗的声音,第一次褪去了所有的慵懒和戏谑,变得干涩而凝重,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这不是在边境线上处理几个毒贩,也不是在境外拔掉几个钉子。”
“这是在国内,在心脏地带,向一个经营了几十年的政治家族,宣战。”
“三天?”
袁朗的声音里透出一股荒谬感。
“别说三天,就是给你三年,用常规手段,你连它的一根汗毛都动不了。”
“我没打算用常规手段。”
祁同伟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极地万年不化的玄冰。
“我需要的,是授权。”
“一份,能让我无视所有规则的授权。”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沉默。
这一次,祁同伟听到了袁朗点燃一根烟的声音,以及一声极轻的,仿佛自嘲般的叹息。
“……授权,我可以给你。”
袁朗的声音,忽然变得飘忽起来。
“高军长那边,我去压。军委那,我也有门路,能拿到一份有时限的‘特别威胁清除预案’的临时许可。”
“但是,同伟,我需要告诉你一件事。”
“赵家这颗毒瘤,上面早就想动了。只是它牵扯太广,投鼠忌器,一直找不到一把合适的刀,一个合适的时机。”
“它太大,太根深蒂固,任何常规手术,都可能导致病人本身大出血。”
“所以,需要一把,能绕开所有规则,精准刺入心脏,并且不属于体制内的,‘野刀’。”
“一把,就算折了,断了,也能被轻易抛弃,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刀。”
袁朗的声音,透过电流,冰冷地钻进祁同伟的耳朵里。
“你,和你家人的遭遇,就是最好的‘时机’。”
“而你,祁同伟,就是上面一直在等的,那把最锋利的‘刀’。”
“你的复仇,是私仇。”
“但在某些人眼里,这恰好是一次,完美的,为国除害的‘非官方行动’。”
“现在,你还想做这把刀吗?”
祁同伟笑了。
无声地,嘴角咧开一个森然的弧度。
原来,他不是在对抗整个世界。
原来,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个,更庞大,更沉默,也更希望那颗毒瘤消失的,巨人。
“我,就是那把刀。”
“好!”
袁朗的声音,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色,仿佛驱散了所有阴霾。
“那就让某些人看看,我们老A磨出来的刀,究竟有多快!”
“让他们看看,我们A军区养出来的狼,究竟有多饿!”
“我陪你,把这汉东的天,捅个对穿!”
“我现在就去军区!”
“十二个小时!”
“我会带着你需要的一切,还有……我这条命,出现在你面前!”
电话挂断。
祁同伟站在原地,夜风吹动他的衣角,他却像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像。
他知道,自己已经按下了引爆整个汉东的按钮。
接下来,他要做的,只是静静等待。
等待他的,狼群。
……
十一个小时五十分钟后。
岩台市,郊区,废弃纺织厂。
这里曾是钢牙大队“刀锋”小组的秘密基地,此刻却变成了一座壁垒森严的战争堡垒。
夜空中,巨大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撕裂了宁静。
十几架墨绿色的直-8通用运输直升机,簇拥着几架外形狰狞、挂满弹药的武直-10,如同从地狱降临的钢铁蝗群,精准地降落在工厂的空地上。
巨大的旋翼卷起狂风,吹得地上的碎石和杂草四处飞溅。
舱门次第打开。
上百名身着全套作战服,脸上涂满油彩,只露出一双双燃烧着烈焰的眼睛的战士,如同被释放的猛兽,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出。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落地无声,身上沉重的装备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碰撞。
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浓烈的,由机油、硝烟和血腥味混合而成的,独特气息。
他们,是钢牙特战大队。
是从朱日和演习场上,被一道最高密级的命令,直接全员全装,空运至此的,国之凶器。
他们不知道任务是什么。
他们只知道,他们的“狼王”,那个带领他们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男人,召唤了他们。
这就足够了。
高城、吴哲、史今、伍六一、成才……
所有钢七连的老人,所有钢牙大队的核心骨干,站在队伍的最前方。
他们像一排沉默的铁铸雕像,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不远处,那个独自站在仓库门口的孤绝背影上。
那个背影,依旧挺拔如枪。
但他们都能感觉到,从那具身体里,正散发出一股几乎要让空间都为之冻结的,实质化的杀气。
“副班长……”
伍六一看着那个背影,眼眶在一瞬间就红了。
他那条曾经断过的腿,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想上前,却被身旁的史今一把攥住了胳膊。
“别去。”史今的声音低沉沙哑,“让他自己待着。现在的他,是头受伤的狼,谁靠近,都会被撕碎。”
高城一言不发。
他只是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一片惨白。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这个比亲兄弟还亲的兵,此刻正在承受着何等炼狱般的煎熬。
就在这时。
更高远的夜空中,传来一阵更加沉闷厚重的引擎咆哮。
一架体型庞大如山的运-20大型运输机,在四架歼-10战斗机的幽灵般护航下,缓缓降落在被临时清理出的简易跑道上。
机身上,老A特有的“利剑与盾牌”徽记,在探照灯的照射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舱门开启。
袁朗,一身黑色特战服,第一个走了下来。
他身后,齐桓等三十六名老A队员,如同一群沉默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跟上。
他们每个人,都像是一块从万年冰川里切割出来的玄冰,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只有绝对的冷静和致命的危险。
他们是老A的王牌,是刀尖上的舞者。
是,真正的,国之利刃。
袁朗走到高城面前,扫了一眼眼前这支同样杀气冲天的部队,嘴角勾起一个赞许的弧度。
“不错。”
“有几分我们老A的样子了。”
高城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他斗嘴,只是沉声问:
“项圈,解开了?”
“没有项圈。”
袁朗的目光越过高城,落在那道孤绝的背影上,眼神变得锐利。
“只有目标。”
他递给高城一个加密的战术平板。
“你要的授权,最高执行权限。”
“你要的情报,赵氏家族三代以内所有核心成员,所有关系网,所有黑色产业的证据链,都在里面。”
“还有,我,和我身后这三十六把,全国最快的刀。”
袁朗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
“现在,就看你们钢牙的这个‘魂’,打算怎么唱这出,为国锄奸的大戏了。”
高城深吸一口气,走到祁同伟的身后。
他伸出手,没有去拍,而是用尽全力,死死地按在了祁同伟的肩膀上。
“同伟。”
他的声音,沉得像块铁。
“你的兵,都到了。”
祁同伟缓缓转身。
那双布满血丝,犹如恶鬼般的眼睛,扫过眼前一张张熟悉而坚毅的脸。
扫过高城,扫过袁朗。
扫过钢牙的每一匹饿狼。
扫过老A的每一把尖刀。
他看见了,他们眼中,那同样在燃烧的,属于军人的血性和荣光。
他笑了。
那笑容,依旧冰冷,却不再孤绝。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他面向所有人,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战锤,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兄弟们!”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
“我只说三件事。”
“第一,我的家人,被一群畜生,欺负了。”
“第二,这群畜生,盘踞汉东,鱼肉百姓,罪恶滔天,代号‘赵家’。”
“第三!”
他猛地顿住,那双血红的眼睛里,爆发出火山喷发般的炽烈光芒。
“今夜,我们不是为我祁同伟一人复仇!”
“我们是奉命,执行‘利刃’行动,为国家,清理门户!”
“一个,用血和火,来完成的,大扫除!”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京州的方向,声如惊雷。
“目标,赵家祖宅!”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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