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进老城区那栋筒子楼的第三个月，才意识到自己撞了邪。不是那种掀桌子砸碗的凶煞，是像梅雨季节墙壁渗的水，悄无声息地浸进日子里，等发现时早已浑身发冷。
一切的源头是个叫“夜归人”的网友。那段时间我刚丢了工作，每天窝在十平米的出租屋里投简历，投到眼冒金星就刷论坛打发时间。在一个快凉透的灵异论坛里，我刷到了“夜归人”发的帖子，标题很普通：“有没有人试过在午夜十二点给空号发消息？”底下没几条回复，大多是骂楼主装神弄鬼的。我闲得发慌，顺着他留的联系方式加了好友，验证消息写着“看了你的帖子”，没过半分钟就通过了。
他的头像是一片纯黑，朋友圈空空如也，连背景图都是系统默认的灰色。起初我们聊得很散，他问我住在哪，我说了筒子楼的大概位置，没敢说具体门牌号——出租屋的木门上有道斜斜的裂痕，房东说前租客走得急，不小心撞的，可我总觉得那裂痕像极了指甲抓出来的印子。他又问我最近有没有遇到怪事，我笑他入戏太深，说唯一的怪事就是投了五十份简历没一个回信。他发过来一个句号，隔了十分钟才说：“很快就有了。”
第二天一早，还真有家公司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去面试。我兴奋得忘了多想，收拾了简历就出了门。面试很顺利，hR说三天后等通知。回到出租屋时，天已经黑了，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大半，我摸着墙往上走，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脚步声黏在我脚后跟，可一回头，只有空荡荡的楼梯转角，积着厚厚的灰尘。
打开门，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夜归人”的消息：“面试还顺利吗？”我心里咯噔一下，问他怎么知道我去面试了。他没直接回答，只发了句：“你屋里有股霉味，该开窗通通风了。”
我猛地抬头看向窗户。窗户是关着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可窗玻璃上却凝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像有人刚对着玻璃哈过气。我走过去拉开窗帘，窗外是筒子楼的后院，堆着废弃的家具和垃圾，昏黄的路灯照在上面，拉出长长的影子。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一股潮湿的腐味，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把窗户又关上了。
接下来的几天，“夜归人”的消息越来越奇怪。他会准确说出我早上吃了什么，会提醒我出门时别忘了带钥匙，甚至知道我晚上失眠时翻了几次身。我开始害怕，想把他删掉，可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总觉得只要一点下去，就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三天后，公司的录用通知来了。我去上班的第一天，发现办公室就在筒子楼附近的一栋写字楼里。午休时，我下楼买咖啡，路过一家寿衣店，店里的老板突然叫住我，说：“姑娘，你印堂发黑，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我心里一紧，摇了摇头，快步走开了。
回到出租屋，我发现门没锁。我明明早上出门时锁好了的。推开门，屋里的东西都好好的，就是书桌上多了一张纸条，上面用黑色的笔写着一行字：“我就在你身边。”字迹歪歪扭扭的，像是用左手写的。我吓得腿都软了，掏出手机想给“夜归人”发消息质问他，却发现他已经把我删了。
从那天起，怪事越来越多。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觉得有人趴在我床边呼吸，冰凉的气息吹在我脸上；我洗澡的时候，浴室的镜子会突然蒙上一层白雾，等雾气散去，镜子里会多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我做饭的时候，煤气灶会自己点燃，锅里的水冒着泡，却没有一点热气。
我找了房东，想退租。房东却翻着白眼说：“退租可以，押金不退。再说了，这房子好好的，哪有什么怪事？我看你是自己吓自己。”我没办法，只能继续住下去。
有一天晚上，我加班到很晚才回家。楼道里的声控灯还是坏的，我摸着墙往上走，走到三楼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人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我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只有楼梯扶手在黑暗中泛着冷光。我加快脚步往四楼跑，刚到门口，就看到门把手上挂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塑料袋拿了下来。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件黑色的连衣裙，裙子上沾着一些暗红色的污渍，闻起来有股淡淡的血腥味。我吓得把塑料袋扔在地上，转身想跑，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我回头一看，是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人，她的脸苍白得像纸，眼睛是两个黑洞，没有眼白。她慢慢向我走过来，嘴里念叨着：“我的衣服……还给我……”
我吓得尖叫起来，手脚并用地往后退。就在她快要抓到我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夜归人”。我掏出手机，颤抖着手指想重新加他好友，却发现他的头像亮了起来，发过来一条消息：“她是前租客，死在这屋里了。”
我盯着手机屏幕，脑子一片空白。前租客？房东不是说前租客走得急吗？
“夜归人”又发了一条消息：“她是自杀的，穿着这件连衣裙。她死前给一个空号发了很多消息，没人回复她。”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夜归人”就是那个空号？不，不对，他能和我聊天，能知道我的一举一动。那他到底是谁？
“我是守楼的。”“夜归人”的消息又弹了出来，“这栋楼里死过三个人，她是第三个。每个死在这里的人，都会变成‘网友’，找下一个租客聊天，直到把对方也留在这里。”
我浑身冰冷，牙齿不停地打颤。“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夜归人”说，“你发简历的时候，给一家公益组织投过稿，想做志愿者。我见过太多自私的人，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可惜的。”
就在这时，那个女人已经走到了我面前，她的手快要碰到我的脸了。我闭紧眼睛，等着死亡的降临。突然，手机屏幕发出一道刺眼的光，女人发出一声尖叫，化作一缕黑烟消失了。
手机上弹出“夜归人”的最后一条消息：“快跑，别回头。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
我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冲出出租屋，一路跑到大街上。直到看到来往的车辆和行人，我才敢停下来喘气。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栋筒子楼，它在夜色中像一个巨大的怪兽，张着嘴等着下一个猎物。
我再也没有回过那栋筒子楼，也没有再见过“夜归人”。后来我换了城市，换了工作，日子慢慢恢复了平静。可我再也不敢在午夜十二点玩手机，也不敢加陌生的网友。我总觉得，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很多“夜归人”在等着，等着那些孤独、迷茫的人，把他们拉进那个冰冷的世界里。
有时候我会想，“夜归人”到底是谁？他是真的想帮我，还是只是在玩弄我？我没有答案。我只知道，有些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有些东西一旦遇见，就再也忘不掉了。那栋筒子楼，那个“夜归人”，还有那个穿黑色连衣裙的女人，会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像一根刺，时不时地扎我一下，提醒我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无法解释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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