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如潮,每一次心跳都像是用铁锤砸在颅骨内侧,迈克跪伏的身躯抑制不住地痉挛。
他的生命正顺着七窍疯狂流失,意识被碾碎成无数纷飞的碎片,视野中的一切都染上了濒死的猩红。
然而,就在这片血色朦胧中,他“看”见了。
那些从他体内延伸出去,覆盖了整片干涸河床的赤红丝网,那些悬浮在半空的血线,并未如预想中那般消散。
一股无形而磅礴的力量,正从大地深处升腾而起,牵引着每一缕血丝。
它们在空中扭曲、盘结、勾勒,笨拙地组合成一个个残缺的字形。
那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文字,却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迈克灵魂深处的某种共鸣。
他认出来了。
那是战死沙场,连骸骨都未曾寻回的士兵,家人只敢在心底默念的姓氏。
那是在清洗中被抹去一切存在痕迹的学者,只有挚友还记得的乳名。
那是被剥夺身份、烙上代号的囚徒,在梦中反复描摹的旧称。
这些名字,是无数人曾在心底呐喊过亿万遍,却终其一生都未敢说出口的遗忘之声。
剧痛依旧,但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却如闪电般劈开了他混乱的意识。
他以为这条路是用自己的痛苦去铭记大地的伤痕,现在他才明白,自己错了。
这条路,这片大地,不只记住了疼,它更在用他的血,替那些被遗忘的灵魂,找回“我是谁”的答案。
百里之外,一辆经过高度改装的移动医疗舱内,刺耳的警报声划破了寂静。
艾琳猛地从数据分析中抬起头,死死盯着主屏幕上那道诡异的地磁波动曲线。
它不再是混乱的杂波,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具规律性的、复杂的声纹编码,仿佛是这颗星球古老的心跳被谱写成了乐章。
她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几乎出现残影,迅速调取了帝国三年来所有边境失踪案的加密记录。
一份份冰冷的档案,一个个被标注为“意外”或“下落不明”的名字,被她输入到刚刚建立的共振模型中。
当最后一个名字录入完毕,模型开始运算。
屏幕上,代表失踪者姓名的光点开始闪烁,并与实时传来的地磁波动节点进行匹配。
一个、十个、一百个……吻合!竟然完全吻合!
血网的每一个关键节点,都对应着一个逝去或失踪的生命。
艾琳的脸色瞬间煞白,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捂住嘴,声音从指缝间挤出,带着无法遏制的惊骇:“他在用自己的痛当墨,用自己的命作笔,把所有死者的名字……写进了这片大地。这不是能力……这是招魂!”
她不能让他就这么死去!
艾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双手再次飞舞,加密传输了一段经过精密计算的反向抑制波频。
这道波频无法切断迈克与大地的连接,但或许能像一道精神上的镇定剂,减缓他那瀑布般倾泻的生命力。
与此同时,帝国都城,一场紧急御前会议正在召开。
冰冷的大殿内,投影屏上展示着那张狰狞的赤红丝网,被定性为“来源不明的最高级别邪术污染”。
御座之上的阴影里,一个威严的声音毫无感情地响起:“锁定源头,净化威胁。”
命令下达,一支代号“净尘司”的精锐小队连夜出发。
他们是帝国处理超自然现象的利刃,每一个成员都经过了最严苛的精神与肉体改造,号称无情无感。
他们携带着特制的“封魂铜铃”,能够释放出足以震碎灵魂的高频音波。
当夜,荒原之上,七名身着银灰色作战服的队员围成环阵,将迈克包裹在中心。
他们同时举起手中的铜铃,剧烈摇晃。
嗡——!
尖锐到扭曲空气的声波瞬间爆发,如同无形的刀刃,狠狠地切割向那张巨大的血网。
然而,预想中血丝崩断的景象并未出现。
那些赤红的丝线在音波的冲击下剧烈震颤,非但没有断裂,反而像找到了宣泄口的藤蔓,顺着声波的轨迹逆流而上,闪电般缠绕住七只封魂铜铃。
铃身光芒大作,其光滑的青铜表面上,竟缓缓浮现出几个截然不同的名字。
那是队员们童年时被废止,并被系统性遗忘的本名。
“叮当!”
一名代号“子三”的队员突然失手,铜铃坠地。
他双膝一软,重重跪在地上,这个以冷酷着称的帝国工具,此刻竟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声音嘶哑而绝望:“我不是‘子三’……我叫阿禾!我想起来了……我是阿禾啊!”
他的崩溃像一道传染的瘟疫,瞬间击垮了整个环阵。
极北之地,冻港。
一个衣衫单薄的少年正静静地立于高原的冰裂口边缘。
裂口之下,并非深渊,而是一汪翻滚着热气的温泉,泉水中心,一枚拳头大小的晶核正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少年缓缓抬起布满冻疮的右足,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主动做出选择。
他将足尖轻轻踏向那片氤氲的水面。
刹那间,整片水域骤然沸腾!
铁锈色的液体冲天而起,化作一道巨大的水柱,在空中凝聚成一面半透明的石碑虚影。
石碑之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谁也无法辨认的古体文字,仿佛记载着被时光掩埋的秘密。
千里之外,一座偏远的聋校教室里。
一名正在擦拭黑板的少女身体猛地一僵,她丢下手中的抹布,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操控,抓起一整盒粉笔,疯了一般冲到教室后方的墙壁前。
她踮起脚,用尽全身力气,在洁白的墙上飞速刻画起来。
那一个个从她指尖诞生的字符,竟与冻港上空那面石碑虚影上的古体字,分毫不差。
粉笔灰簌簌落下,如一场寂静的雪。
海军本部,最高指挥室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一名将领狠狠一拳砸在桌上,怒吼道:“够了!这种动摇国本的杂音,必须彻底清除!立刻启动‘忘川协议’!”
“忘川协议”,帝国最深层的思想控制手段。
一道定向催眠音频被注入全国广播系统,通过所有屏幕与扬声器,强制民众遗忘近五年内所有非官方认定的历史叙述,以及那些容易引起“不稳定情绪”的个人记忆。
命令下达。
城市街头,无数巨大的屏幕瞬间闪烁起令人眩晕的蓝色光芒,柔和却不容抗拒的音频覆盖了每一个角落。
街道上行走的民众,办公室里工作的白领,他们的动作纷纷停滞,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空洞、茫然。
就在信号覆盖达到最广,整个帝国即将陷入一场集体失忆的瞬间,异变陡生!
千千万万民众的鞋底,无论他们身在何处,脚下是何种地面,都同时渗出了一缕微弱的血丝。
这些血丝如同拥有生命,迅速汇入地砖缝隙,渗入下水道系统,化作一股股逆流的暗红色溪流,以惊人的速度朝着城市中各个信号发射塔的基座汇聚而去。
滋啦——!
高耸的发射塔基座电路被瞬间腐蚀,蓝光屏幕猛地一黑。
而在塔身冰冷的外墙上,一行触目惊心的血字缓缓浮现,仿佛是大地对天空的宣战:
你删故事,我写名字。
干涸的河床中心,迈克的意识已经漂浮在生与死的边界。
他模糊地睁开眼,却看见了一幅奇异的景象。
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已深深插入了脚下的泥土之中,掌心朝上,仿佛在虔诚地托举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紧接着,他“听”到了。
四面八方,从地底,从风中,从每一个被遗忘的角落,传来了无数低语。
那不是声音,而是比声音更直接、更深刻,直接烙印在他每一根神经末梢上的意念。
“我记得。”
“他们没死。”
“我还活着。”
那是属于阿禾们、属于冻港少年们、属于那些被抹去名字的英灵们的共同心声。
它们通过这张血网,汇聚到了迈克这里。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充盈了他即将枯竭的身体。
他不再是独自承受痛苦的个体,而是成为了一个承载所有记忆的“共名”。
迈克的嘴角,缓缓向上扬起一个微弱的弧度,干裂的嘴唇中,溢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呢喃:“那就……一起走。”
话音落下的瞬间,覆盖了整片大地的巨大血网轰然自燃!
火焰并非代表毁灭的赤红,而是呈现出一种沉静而庄严的暗金色。
它烧尽了痛苦,烧尽了鲜血,却未曾伤害地面的一粒沙土。
当最后一缕金色火焰熄灭,广袤的沙地上,只留下了一道清晰无比的赤足印痕。
它不属于迈克,不属于这片土地上的任何一个人,却又仿佛包含了所有人的步履。
而在千里之外,一座固若金汤的重犯监狱里。
一名刚脱下囚鞋,准备就寝的犯人,动作猛然一顿。
他缓缓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天花板,望向了遥远的荒原方向。
他空洞多年的眼神里,第一次燃起了某种光亮,轻声自语:
“我知道该往哪走了。”
荒原之上,夜色褪尽,黎明的第一缕微光刺破黑暗。
那枚独一无二的足印静静地躺在大地上,而作为这一切源头的迈克,则悄无声息地倒在印痕的尽头,生死未卜。
他的身体,早已冰冷得如同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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