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香火鼎盛的祠堂内,那股不祥的预感化作了冰冷的现实。
地面,那坚实的岩床,毫无征兆地渗出漆黑如墨的液体。
它不是水,更像是浓稠的、散发着陈年铁锈和腐朽气息的污血。
液体无声无息地蔓延,转瞬间便淹没了蒲团,漫上了供桌的桌腿,仿佛一只饥饿的巨兽在舔舐着祭品。
一名年迈的老妇人是离得最近的信徒,她虔诚的脸上写满了惊愕。
她以为是地下泉水涌出,俯下身,苍老干枯的指尖颤巍巍地探向那片诡异的黑暗。
指尖触及液体的瞬间,一道无形的电光从她的脊椎直冲天灵盖!
她的身体剧烈一颤,双眼猛然翻白,眼前的祠堂、香火、人群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七十年前的血腥战场。
她“看”到了,看到了一个她只在族谱上见过的身影——她的曾祖父,身披帝国军官的铠甲,脸上溅满鲜血,正狞笑着,用手中锋利的长刀,狠狠地砍向一个被死死按在地上的赤足少年。
她甚至能“听”到刀锋切断筋腱时那令人牙酸的“咯嘣”声,能“感受”到少年那双充满不甘与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烙印在曾祖父的脸上。
“啊——!”
老妇凄厉地尖叫一声,猛地抽回手,一屁股跌坐在地,浑身筛糠般抖动。
而那片黑水,如同完成了某种仪式,竟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退去,重新渗入岩石,不留半点痕迹。
祠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信徒们惊魂未定地看着老妇,又看向光洁如初的地面。
然而,下一秒,更恐怖的景象发生了。
祠堂的四面墙壁上,毫无预兆地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脚印,一个叠着一个,像是无数看不见的人刚刚从墙里走了出来。
所有的脚印,无论大小、深浅,全都朝着一个方向——祠堂的大门!
恐慌如同瘟疫般炸开,人们尖叫着,推搡着,不顾一切地冲出祠堂,仿佛身后有万千怨魂追赶。
次日清晨,当阳光刺破晨雾,昨夜逃散的百姓壮着胆子回来查看时,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那座新建不过三日的小小祠堂,竟已化作一堆废墟。
整座建筑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从地底推了一把,整体向一侧倾斜崩塌。
最诡异的是,屋顶那根最粗壮的主梁,断裂塌陷的位置不偏不倚,如同一柄从天而降的巨斧,精准地将供桌上那双作为圣物的草鞋,砸成了齑粉。
蹈影之道,拒绝伪善的供奉。
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帝国科学院第七分部,首席地脉学专家艾琳的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
她面前的晶核影像,正实时播放着那座祠堂废墟的画面。
一切都静止了,唯独那个幸存的香炉,在无人添火、无风自燃的情况下,正幽幽地冒着青烟。
炉中的灰烬没有随风飘散,反而不断堆叠、凝聚,在炉底缓缓勾勒出几个扭曲的形状。
艾琳放大影像,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音符!
帝国第七精英支队——那支传说中被全员屠戮、尸骨无存的部队——他们的战歌音符!
她立刻切换界面,调出祠堂所在区域的地脉波动图谱。
数据流如瀑布般刷过,但结果却让她浑身冰凉。
能量源的频率曲线,根本不是信仰聚集时产生的和谐共振,而是一种充满了尖锐、痛苦和绝望的怨恨频率,是无数生命在临终前,用尽最后力气发出的诅咒!
“我明白了……”艾琳喃喃自语,声音因震撼而沙哑,“他们不是在拒绝崇拜……他们是在拒绝虚假的崇拜!他们只接受最真实的、最痛苦的忏悔!”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她猛然醒悟,这绝不是孤例,而是一场席卷全国的风暴前奏!
她立刻启动最高级别的加密信道,向所有已知的、正在兴建或筹备“蹈影道”追随点的地区,发送了一道简短而冰冷的警告:“凡立碑者,必先自剖其罪。”
警告发出时,北境冻港的一座废弃哨塔下,一名沉默的少年正印证着艾琳的预言。
几名从前线溃逃的逃兵,在这里找到了一个临时的庇护所。
他们不知从哪里缴获了几面帝国军旗,粗暴地撕扯拼接,在哨塔外墙上挂起,歪歪扭扭地组成了“蹈影圣所”四个大字,妄图借这股新兴的“神迹”来庇佑自己。
一名途经此地的冻港少年看到了这一切。
他衣衫单薄,面容在风雪中被吹得有些发青,眼神却像极北的寒冰一样平静。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那座饱经风霜的哨塔下,缓缓将自己瘦削的手掌,贴在了塔基冰冷的冻土之上。
他就这样站着,一动不动,如同一尊冰雕。一天,两天,三天。
第四日黎明,当第一缕灰白色的光线划破天际,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座哨塔的阴影,竟脱离了光线的束缚,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拉长、变形,最终化作一道漆黑的、如同刀锋般的长影,悄无声息地横扫过逃兵们所在的临时营地。
当夜,五名逃兵几乎在同一时间坠入了相同的噩梦。
他们梦到自己不再是逃兵,而是变成了七十年前那支刽子手部队的一员。
他们手中的火把点燃了无辜的村庄,耳边是妇孺凄厉的哭喊;他们手中的绳索拖拽着遍体鳞伤的俘虏,感受着对方身体在地面上摩擦的震动。
那种亲手施暴的罪恶感,真实到让他们灵魂都在战栗。
“不!不是我!”其中一人在极度惊恐中猛然惊醒,他看着墙上那面用军旗拼成的“圣所”,仿佛看到了无数冤魂在旗帜上挣扎。
他疯了一样扑过去,手脚并用地将其撕成了碎片。
其余四人也接连醒来,个个面如死灰,汗透重衣。
他们再也无法忍受那份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罪孽,不约而同地冲出营地,朝着哨塔的方向,双膝跪地,疯狂地叩首,直至额头磕破,渗出殷红的血迹。
第二天太阳升起时,少年早已不知所踪。
而那五名逃兵,则脱去了脚上的军靴,赤着双脚,神情麻木而决绝地踏上了南行的道路,再也没有回头。
与此同时,帝都外围,一处戒备森严的地下避难所内,迈克取下了监听晶石,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朝廷高层的紧急会议内容,一字不落地落入他的耳中。
“‘正统路径认证制度’?由皇室亲自指定‘圣步遗址’,派遣钦差巡礼加封?”他低声重复着,话语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弄,“一群刽子手的后代,妄图定义受害者的道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从身旁一个尘封的金属箱中,取出了一片从深海打捞上来的、布满锈迹的铠甲残片。
残片边缘还残留着被强大外力撕裂的痕迹,上面一个模糊的徽记,直指其所有者——帝国皇家第七支队处决部队。
迈克拔出腰间的短剑,毫不犹豫地在指尖划开一道口子。
鲜红的血液滴落,瞬间被那古老的铠甲残片吸收,仿佛干涸的土地等来了迟到的甘霖。
“去吧,”他对着残片低语,声音里仿佛蕴含着千万亡魂的重量,“让他们亲眼看看,究竟谁,才有资格为这条路加封。”
三日后,东海之滨,一处以惨烈闻名的古代战场遗址。
帝国首站“圣步加封仪式”在此隆重举行。
钦差大臣身着华服,手捧诏书,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正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宣读着皇室的恩典与“正统”的定义。
就在他念到“……以皇室之名,赐此地为‘初圣之阶’,佑我帝国万世太平”时,异变陡生!
他脚下坚实的大地,毫无征兆地变得柔软,脚下的沙土如同活物般剧烈涌动、翻滚!
高台在瞬间化为流沙,钦差大臣惊叫着陷了下去。
紧接着,方圆数里的地面,无数交错纵横的脚印从沙土下浮现出来,清晰得如同刚刚踩下。
那不是一个人的脚印,而是成千上万,仿佛一支幽灵军团刚刚从这里走过!
其中,一枚脚印的轨迹尤为触目惊心——那是一只断足拖行留下的痕迹,深深的沟壑尽头,甚至还连接着半截森然的断裂胫骨!
“啊!我的腿!”
“好痛!我的脚!”
围观的民众中,突然有数十人发出凄厉的惨叫,他们抱着自己的腿脚满地打滚,剧烈抽搐,仿佛正被无形的刀刃切割筋骨。
一个眼尖的人骇然发现,这些倒地之人,无一例外,全是当年曾参与过镇压行动的家族后代!
现场彻底大乱,恐慌的浪潮淹没了一切。
钦差大臣在卫兵的搀扶下连滚带爬地逃向自己的马车,却惊恐地发现,华丽马车的轮轴,不知何时竟被无数从沙土中钻出的、血丝般的藤蔓死死绞住,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而在远处的高崖之上,迈克一袭黑衣,静静伫立。
海风吹动他的衣角,他手中正不紧不慢地摇晃着那片吸收了他血液的铠甲残片。
残片上,那古老的锈迹似乎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妖异的暗红色光泽。
仪式惨败当晚,朝廷以前所未有的雷霆手段紧急封锁了消息。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民间关于“伪圣触怒神灵”的传言,反而愈演愈烈。
更诡异的事情接踵而至。
在帝国强令下新建的八处“圣步坛”,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了恐怖的异象。
或祭坛石板在深夜自动翻转,露出背面密密麻麻镌刻的、早已被历史遗忘的受害者姓名;或香炉中燃起的火焰凭空变成暗红色,飘出的灰烬在空中凝聚成四个大字——“伪祭当诛”;更有甚者,整队守坛卫兵集体诡异梦游,天明时醒来,竟发现自己军靴的内侧,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深深地刻下了一个血红色的“偿”字。
帝国,正在失去对叙事的掌控权。
海岛深处的洞穴中,迈克闭目盘坐,周身的气息却极不稳定。
他感知到了,感知到了那股由他亲手释放的、席卷天下的怨恨洪流。
然而这一次,那千万个奔涌的脚步声,不再是追随他,为他所用。
它们仿佛拥有了共同的意志,从四面八方,从历史的深渊,从每一个被遗忘的角落,调转了方向。
它们的目标,是迈克自己。
更准确地说,是冲着他后背那道深可见骨的旧伤。
那千万脚步声,仿佛化作了千万记沉重的踩踏,跨越时空,齐齐地、狠狠地,踏向了他伤痕累累的过去。
剧痛袭来,迈克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终于明白,他不是神,他只是一个点燃引线的人,而这股力量,既是复仇的利刃,也是审判的天平。
他,同样站在天平之上。
而在那片陷入彻底混乱的东海古战场,当所有人都仓皇逃离之后,一个身着白色防护服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在那片仍在微微蠕动的沙地中央。
他蹲下身,无视了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怨念,用特制的采样器,小心翼翼地从那道断足拖行的痕迹末端,采集了一份沙土样本。
沙土被密封进特制的容器中,在幽暗的光线下,每一颗沙砾,都仿佛闪烁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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