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的对话，随着宴会厅内传来的一阵悠扬钟声而中止。
慈善拍卖会要开始了。
林谦眼中的那份炽热与探寻缓缓收敛，重新被一副温润的镜片隔绝。
他对着闻人语，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是一个无需言语的，属于同类的认可。
“闻总，回见。”
说完，他便转身，先行一步走进了那片流光溢彩的世界。
闻人语没有立刻跟上，她望着林谦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身旁那个因为嫉妒而面容扭曲的赵瑞，眼神没有丝毫停留，仿佛他只是一块路边的石头。
她整理了一下裙摆，也转身走回了宴会厅。
大厅中央的临时舞台已经搭建完毕，宾客们按照身份地位，纷纷在预留好的席位上落座。
闻人语的位置，不好不坏，被安排在了一个相对靠中的区域。
林谦坐在第一排，隔着十几米的人头，对她投来一个眼神，算是打了招呼。
拍卖会正式开始。
主持人是京城电视台的当家花旦，声音甜美，节奏把控得恰到好处。
开场的几件拍品，大多是些名家字画和古董玉器，气氛不温不火，成交价也都在一个体面的范围内。
大家举牌，更多的是为了给郑国强一个面子，做个慈善的姿态。
闻人语始终没有举牌，只是安静地坐着，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察者。
直到第五件拍品被端了上来。
那是一条由着名珠宝设计师设计的蓝宝石项链，名为“深海之心”，在射灯下闪烁着幽蓝而深邃的光芒，瞬间吸引了全场女士的注意。
起拍价，八十万。
“八十五万。”
一位贵妇人率先举牌。
“九十万。”
另一边立刻有人跟上。
价格平稳地向上攀升，气氛开始热烈起来。
闻人语看着那条项链，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她身旁的侍者会意，举起了代表她席位的号码牌。
“一百二十万。”
侍者清脆的声音响起，不算突兀，只是正常的竞价。
然而，这个声音却像一根引线，瞬间点燃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炸药桶。
“两百万！”
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从斜前方的席位上猛地炸响。
赵瑞甚至没有让身边的助理举牌，而是自己亲自站了起来，手中高举着号码牌，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挑衅，目光如饿狼般死死盯着闻人语的方向。
全场哗然。
一次性加价八十万。
这已经不是竞拍了，这是在砸场子。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在闻人语和赵瑞之间来回扫视。
好戏，又开场了。
闻人语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她甚至没有去看赵瑞，只是对着身边的侍者，轻轻摆了摆手。
侍者愣了一下，随即了然，放下了手中的号码牌。
放弃了。
就这么干脆地，放弃了。
赵瑞脸上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战无不胜的将军，轻松击溃了对手的第一轮冲锋。
主持人显然也有些意外，但还是专业地继续流程。
“两百万一次！两百万两次！”
“还有没有更高的价格？”
全场寂静，没有人会跟一个摆明了要撒气的疯子较劲。
“咚！”
拍卖槌落下。
“恭喜赵公子，拍得这件‘深海之心’！”
赵瑞在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志得意满地坐下。
他没有去看那件珠宝，而是端起酒杯，遥遥地对着闻人语的方向，做了一个轻蔑的祝酒动作。
他的口型，无声地说着两个字。
穷鬼。
他身边的几个跟班，发出一阵压抑的哄笑。
周围席位上的人，也开始交头接耳。
“看来这个闻总，也不过如此嘛，雷声大雨点小。”
“口才再好有什么用？在这种场合，最后还不是得拿钱说话。”
“赵公子这是要当众扒她的皮啊，让她知道知道，京城不是她一个卖菜的能撒野的地方。”
风向，再一次倒向了对闻人语的轻视与嘲讽。
接下来的几件拍品，这个场景开始不断重演。
一件明代官窑的瓷瓶，闻人语只是多看了一眼，赵瑞立刻将价格抬高了一倍。
一块百达翡丽的限量款腕表，闻人语刚刚向侍者询问了一句，赵瑞二话不说，直接报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咋舌的天价。
他像一条疯狗，死死咬住闻人语不放。
他要做的，就是营造出一种氛围。
一种“只要你闻人语敢伸手，我就能把你手打断”的，绝对的财力碾压。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这个江南来的女人，在他赵瑞面前，连参与游戏的资格都没有。
闻人语始终平静地看着。
她不举牌，不跟价，甚至连一丝恼怒的情绪都没有流露出来。
她就那么微笑着，看着赵瑞一次又一次地，用远超市场价的价格，拍下一件又一件她根本就没打算要的东西。
赵瑞的拳头，每一次都卯足了劲，却每一次都打在了空处。
这种感觉，让他愈发烦躁，也愈发疯狂。
他拍下那块腕表后，甚至直接站起身，对着闻人语的方向，大声说道。
“闻总，喜欢怎么不说呢？”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恶劣的戏谑。
“钱不够的话，我可以借给你嘛！利息好商量！”
哄笑声，这一次，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这已经不是暗示，是赤裸裸的羞辱了。
林谦在第一排的位置上，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可闻人语，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还对着赵瑞，轻轻点了点头，仿佛在感谢他的“慷慨”。
这份极致的冷静，让赵瑞所有的表演，都像一出滑稽的独角戏。
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一个被全场围观的，上蹿下跳的小丑。
就在这尴尬而微妙的气氛中，主持人清了清嗓子，示意礼仪小姐推出了今晚的压轴拍品。
“各位来宾，接下来这件，是今晚的最后一件拍品。”
“前朝画家吴道子的一幅山水画，《秋江渔隐图》。”
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然而，当那幅画被两个礼仪小姐缓缓展开时，不少人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画卷已经泛黄，纸张上也有些许霉点，画风虽然古朴，但无论是构图还是笔法，都显得有些平平无奇，远没有达到吴道子应有的水准。
“这幅画呢，来历有些波折，真伪也一直存有争议。”
主持人有些尴尬地解释道。
“所以，郑会长决定，将它作为慈善义拍，起拍价，十万元。”
十万？
一幅号称吴道子的画，起拍价才十万？
这基本就等于明说了，这就是一幅赝品，拍下来，纯粹就是给郑会长面子，捐个钱而已。
场子瞬间冷了下来。
赵瑞也对这幅破画没什么兴趣，他今晚的风头已经出够了，正准备收手。
然而，就在画卷被完全展开，平铺在展示台上的那一瞬间。
一直安坐不动的闻人语，身体，猛地一僵。
没有任何预兆。
一股冰冷的，针刺般的感觉，从她的双眼，瞬间贯穿了整个大脑！
她的金手指，【洞悉之眼】，在这一刻，被前所未有地剧烈触动了！
在她的视野里，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白色。
只有那幅看似平平无奇的古画，在疯狂地向外散发着光芒。
但那不是代表着潜力的金色，也不是代表着健康的白色。
而是一种……
混杂着衰败的灰黑与极度危险的，刺眼的血红色！
那道不祥的红光，并非来自画卷本身。
而是从画卷的夹层深处，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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