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洛尴尬不已，又道，“让过会渡河的小队有个准备。”
“喔。”
从午前等到午后，令人崩溃的事情来了，唐军先眼睁睁地看着一支精锐小队豪气纵生地脱了甲胄，浮马渡河过去。
然而没能等到他们的人影，却等到了一只只从上游飘下来的火船。
小巧灵活，极快地冲击着浮桥，将尚未完全定形定位的浮桥付之一炬。
火船之后，便是仓促逃回的那支精锐，为首的队正带伤叩首，他们一上岸便遭遇了伏击，大约三四百守株待兔的贼军候在浅滩旁的芦苇丛中，不管不顾地杀出来。
哪怕早有准备，也没想到对方人数远胜自己，交战片刻，小队便迅速损失过半，只能狼狈带着战马跳河泅渡逃回。
漳水南岸的唐军高层面面相觑，没人去追究逃回来的这支队伍该不该论罪，也没人去看还在燃着火光的河水，大家默契一致地去看李道玄。
而李道玄的其中一个幕僚打量着明洛若有所思。
聚集了大家目光的李道玄无法，只能说一句废话：“下次得挑一处没有芦苇丛的浅滩渡，查探清楚。”
“可是这样，咱们得派多少人过河？”史万宝皱眉开口，语气微沉，“大王，贼军早有准备，派得少了，以这种情况怕要再去送死，派得多了，多少才算合适？今日能不能渡过去？”
浮桥需要再起，兵马需要再整备渡河。
说不得渡河过去得先打一仗。
打得赢吗？
被质问的李道玄忽的便涨红了脸，握着马缰的双手也是青筋叠起：“那总管说，应当怎么办？”
史万宝没有吭声，只冷漠地注视着李道玄。
李道玄没了法子，慌乱间居然去看明洛。
明洛简直不可置信，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成了此时的指望？想她在秦王麾下，只配当个暖床的玩意儿……天啊。
她并没有与有荣焉，反而忖度片刻，淡淡道：“如今之计，只能多派些人手，上下一起寻找浅滩，看能不能尽量多渡河过去些人，把局面控制住。”
后面的话，她先咽下了。
史万宝没有出声，只用审视的冷漠目光打量了明洛一眼，最后轻哼了声后道：“本将军麾下多是步兵，还得辛苦阳字营了。”
“不必谈辛苦。”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以及军务上的摩擦纠纷，李道玄哪里感受不到史万宝的冷淡和作壁上观。
当然违抗军令的事情不敢有，顶多阴阳怪气几句。
李道玄很快指了三个骑兵大队，两个是他亲兵，另一支为首的人是老余，底下多是降兵新兵里挑出来的人。
算是新提拔的。
接到命令，三支放平日威风凛凛的骑兵一起飞驰四散开去，引得河畔地面微颤，端是气势非凡。
可李道玄一想到如此精锐雄壮耗费不少的铁骑，马上冒着不对称的生命危险泅渡，却只是为一座浮桥的搭建，多少觉得有些荒诞。
而明洛的想法更深了些。
如果历史上的李道玄也被这条河困顿住，那么渡河付出的代价必然不小，大头怕是他本部的兵马来承受。
等到和刘黑闼正面决战，对他忠心耿耿的兵马精锐估计数量连两千都保不住，难怪死得那么可惜。
史万宝是打定主意保存实力的。
“大王，我另有一事来说。”
明洛咬牙，望着已然远去的三支骑兵队，终究大胆预言。
仅凭着刘黑闼得到的评价。
多奸诈。
她不得不用自己的小人心思。
不过这一次，三支骑兵大队起了立竿见影的效用……在经历了非对称减员，漫长的煎熬，到了傍晚时分，浮桥终于立起。
而一座浮桥既起，那只要保住此桥，明日便能轻易起无数浮桥。
对此，李道玄强硬下令，让史万宝部的副将亲自带队过去安营，与那三支骑兵大队一道做了前锋。
正经军令当前，没人敢推卸什么。
当日夜间，明洛和李道玄的预计准得离谱，宋军忽然发动突袭。偏偏李道玄和史万宝都有了准备。
一个是主帅，上心地根本没卸甲，就等着这一遭。
而史万宝要营救自己部的兵马，还算尽心尽力，没有懈怠偷懒。
河北岸，锣鼓齐鸣，火把招展，没人说得清贼军有多少人。
但李道玄对明洛已经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当即摸黑沿着浮桥过去救援，大喊道：“大家撑住！没多少人！挺过去就好了！”
他自带一支队伍强打精神。
而史万宝根本不废话，早让步兵快速奔去，自己亲自压着阵。
其实白日间泅渡的骑兵队伍疲惫不堪，猝然欲袭之下慌乱迎战，一开始自然落于下风。
随着河南岸的唐军反应迅速指挥得当，稳定住局面后的紧急派员支援，原本安全的浮桥反而在夜间暴露了位置，以至于为贼军所趁……
一队装备精良的贼军顺着河岸抢过来，浇了油的柴草、火把一起扔，一把火再度烧起了最上游的浮桥。
或许这才是贼军的真实意图。
比起打夜战打歼灭战，主要是达到疲军、骚扰、使其不得安生，接二连三捣乱的战略目标。
谁他么真刀真枪来打啊。
谁不知道你们唐军富余，人数充足。
“多亏了你。”李道玄精神头儿不错，看着比白日都好几分，明明一宿没合眼的人，脸上笑容挺真。
他大赞明洛。
其余人也投来几分复杂的眼神。
“可惜浮桥毁了一座。”明洛骑在马上，张望着那伙有序利落的贼军，抢完烧毁后尽数湮没在黑夜里。
战事来到收尾阶段，李道玄相当振奋，又从河北岸自浮桥折返，接应自家部队。
“足够了。等明日天亮，大部队都能过河。”
李道玄知足无比，感慨道：“只是你如何预料到会有夜袭？”
啊？
明洛嘴角微抽：“不然今夜他们不来偷袭，难道等明日眼瞧着我们过河去打他们？好教大王知道，刘黑闼虽然能战，且屡战屡胜，但这么多个州县不是一举而下的，一定有损耗，且是不可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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