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鹰涧的轮廓在北方天地交接处愈发清晰,那是一片如同被巨斧劈砍过的、灰黑色调的山峦,嶙峋陡峭,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肃杀之气。越是靠近,空气中那股无形的压力便越是沉重。百晓生放出的探马回报,北漠的小股游骑在附近活动的踪迹明显增多,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逡巡不去。显然,落鹰涧的通道已被盯死。
营地的气氛也随之紧绷起来。歌声早已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兵器打磨的沙沙声,以及压抑的喘息。希望带来的急切,逐渐被临近战场的现实恐惧所取代。这支队伍的本质依旧脆弱,就像一堆勉强聚拢的干柴,一点火星就能引燃,一阵强风也可能吹散。
深夜,中军大帐(不过是个稍大些的帐篷)内,油灯如豆。李文渊、赵虎、百晓生、赛鲁班、贾仁义五人围着一张简陋的沙盘——这是百晓生根据探马情报和旧有地图临时堆砌的。
“情况就是这样,”百晓生指着沙盘上代表落鹰涧出口的几处要道,“北漠至少有三个百人队在这一带轮番巡逻,封锁了所有易于通行的路径。我们这么多人,想悄无声息地摸进去,绝无可能。”
赵虎眉头拧成了疙瘩:“硬闯?就凭我们这些人,装备又差,正面冲击北漠骑兵,跟送死没区别。”
帐内陷入沉默。找到霍云的喜悦被现实的铜墙铁壁撞得粉碎。
一直摆弄着几个小零件的赛鲁班忽然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不能走大路,就不能走别的路吗?山嘛,总有缝。”
百晓生摇头:“落鹰涧之所以得名,就是因其险峻,飞鸟难渡。已知的小路都被北漠盯死了,未知的……风险太大,一旦迷路或遭遇伏击,后果不堪设想。”
“风险大,不代表走不通。”李文渊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我们这支队伍,从成立那天起,走的就是别人不敢走,或者不屑走的路。”
他目光扫过众人:“事到如今,没有万全之策,唯有行险。分工吧。”
他看向百晓生:“百晓生,你的任务最重。第一,我要你在十二个时辰内,尽可能搜集落鹰涧所有未知的、废弃的、哪怕是传说中野兽走的小道信息,向山中猎户、采药人打听,分析山势水文,找出至少三条可能潜入的路线,并评估风险。第二,严密监控北漠巡逻队的规律、换防间隙、兵力配置。我们需要一个时间窗口。”
百晓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信息搜集我会尽力,但时间太紧,无法保证路线绝对安全。监控北漠动向,需要靠得更近,风险很高。”
“我知道。”李文渊点头,“尽力而为,我需要你的判断。”
“明白。”百晓生不再多言,立刻走到帐角,铺开他的地图和笔记,沉浸到信息的海洋中。
李文渊转向赵虎:“赵虎,挑选人手。从你的老兄弟、囚徒营里挑出五十个,不,三十个。要最悍勇、最机灵、最能吃苦、也最不怕死的。配上最好的装备,准备一支尖刀小队。”
赵虎沉声应道:“囚徒营里那些亡命徒,正好用在这刀刃上。只是……侯爷,三十人是不是太少了?”
“兵贵精不贵多。”李文渊道,“这三十人,是撕开缺口,也是探路的石子。你亲自带队。”
赵虎胸膛一挺:“末将领命!”
“赛鲁班。”李文渊看向老工匠,“你的任务有两个。第一,检查我们所有剩余的‘非常规’物资,臭气弹、烟雾包、那些次品的喇叭,看看还能不能派上用场。第二,也是最重要的,想办法,给我们这三十人的尖刀队,弄点‘惊喜’。不需要多精良,但要够怪,够出其不意。比如,能发出怪响吓唬马匹的,能短暂致盲的,或者……能让人脚底打滑的玩意儿。”
赛鲁班眼睛一亮,布满老茧的手兴奋地搓动着:“嘿嘿,这个老头子我在行!那些破烂玩意儿改改就能用!保证让北漠狗崽子们开开眼!”
“贾仁义。”李文渊最后看向这位商业奇才,“你的战场不在山里,在我们身后。第一,确保队伍剩余的粮草还能支撑至少十天。第二,在我们行动期间,由你坐镇大营,稳住剩下的人心。伤兵、老弱,不能乱。必要时,可以动用非常手段。”李文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贾仁义微微颔首,脸上是商人的冷静与算计:“侯爷放心,稳定人心,无非利益与恐惧。粮草我已重新核算,节省些,十二日可保无虞。大营这边,不会出乱子。只是……”他顿了顿,“尖刀队潜入后,大营目标依旧很大,若被北漠游骑发现,恐遭围攻。”
“所以速度要快。”李文渊沉声道,“我们必须在被发现之前,与霍云取得联系,里应外合。这是一场赌博,赌百晓生能找到路,赌赵虎能撕开口子,赌霍云还保有反击的意志,也赌我们大营能撑到那一刻。”
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没有人质疑,没有人退缩。从青云县开始,他们就是这样,跟着这个总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公,一次次在不可能中寻找可能。
会议结束,众人立刻散去,投入各自紧张的准备工作中。
百晓生的帐篷里灯火通明,他伏案疾书,与几个手下低声讨论,地图上被标注出一个个可能的符号和问号。
赵虎回到了囚徒营,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些桀骜的面孔,开始点名。被点到的人,有的咧嘴露出嗜血的笑,有的沉默地开始检查自己的武器,没有人问去干什么,仿佛早已等待这一刻。
赛鲁班的“工作区”叮当作响,弥漫开一股硫磺和古怪草药混合的气味,他时而沉思,时而兴奋地手舞足蹈,几个学徒围着他又怕又敬。
贾仁义则回到了他的账本和物资堆前,手指飞快地拨弄着算盘,不时对看守物资的士兵下达着简洁的命令,将有限的资源进行着最有效率的分配。
李文渊走出大帐,寒凉的夜风扑面而来。他望着远处黑暗中如同巨兽蛰伏的落鹰涧,又回头看了看营地中那些在忐忑中等待命运的士兵。
他知道,这次分工,是将团队每个人的能力压榨到极限。百晓生的情报是眼睛,赵虎的尖刀是拳头,赛鲁班的奇技是诡计,贾仁义的经营是后盾,而他自己,则是那个将所有不稳定因素强行捏合在一起,并指向一个方向的核心。
成功率有多少?他不知道。或许比那SSR卡的成功率还要低。
但他别无选择。
他抬起手,感受着夜风的流向,脑海中浮现出苏小婉信中的字句:“非常之时,当有非常之手段。”
“那就……开始吧。”他低声自语,身影融入营地的阴影之中,如同一个走向赌桌,押上所有筹码的赌徒。
落鹰涧沉默着,等待着这场由“混乱”发起的、微不足道却又可能撬动命运的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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