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冷静和胆识,让玄烨再次刮目相看。这个女子,在生死危机面前,展现出的不仅是母亲的坚韧,更有一种不输男子的谋略和魄力。
“好一个引蛇出洞!”玄烨扶起她,握着她微凉的手,“这次,是朕欠你的。你放心,此事,朕绝不会就此罢休!”
他下令将几名刺客就地处决,尸身抛入江中喂鱼。同时,密令粘杆处继续深挖,务必将京城那条线上的所有关联之人,连根拔起!
副船上的风波被迅速压下,并未惊动太多人。船队继续南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楚言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经此一事,她在玄烨心中的分量更重,而玄烨对惠妃乃至其背后势力的容忍,也已然到了极限。
她抱着恢复了些许精神的祚儿,看着江面上渐渐散去的雾气,和远方天际露出的一线曙光。
这一局,她险中求胜,暂时扳回一城。但她也明白,真正的较量,还在那座她终将回去的紫禁城里。
惠妃,你的好日子,恐怕要到头了。而我楚言的路,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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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船上的刺杀风波如同江面上一闪而逝的涟漪,被玄烨以雷霆手段迅速压下,未在庞大的南巡队伍中引起太多波澜。但知情者心中都清楚,平静的水面下,早已是暗礁密布,杀机四伏。密探如同无声的鬼魅,活跃在船队内外,编织着一张无形的大网,搜寻着每一丝可疑的痕迹。
楚言依旧带着孩子们住在相对独立的副船上,表面是为了胤祚静养,实则是将自己作为诱饵,同时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远离主船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反而更安全。胤祚的身体在精心调理下日渐好转,红疹褪去,又恢复了活泼好动的性子,只是楚言再不敢让他离开自己视线半步。塔娜格格也长得愈发玉雪可爱,咿呀学语,成了众人眼中的开心果。
玄烨来副船的次数愈发频繁。有时是白日过来陪伴孩子玩耍,有时是晚膳后过来坐坐,与楚言说些沿途见闻或是朝中不涉机要的趣事。经历了生死考验,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信任与依赖感与日俱增。在楚言面前,玄烨似乎能暂时卸下帝王的沉重面具,流露出几分属于普通男子的疲惫与温情。
这日,船队抵达江宁。此地乃前明旧都,龙盘虎踞,人文荟萃,江南织造、两淮盐政等要害衙门皆设于此,玄烨此次南巡,视察河工、整顿吏治是重中之重。圣驾驻跸江宁织造府,此地虽不及行宫奢华,但亭台楼阁,曲径通幽,别有一番江南园林的雅致。
安顿下来后,玄烨便投入了繁忙的政务之中,接见官员,批阅奏章,常常忙至深夜。楚言则安心待在织造府后院一处名为“蘅芜苑”的独立院落里,带着孩子们过着近乎与世隔绝的生活。她知道,江宁官场关系错综复杂,是惠妃乃至其他潜在对手势力可能渗透的地方,她必须更加小心。
然而,麻烦总是不请自来。
这日,江宁织造夫人依例入府拜见随驾嫔妃,呈上最新织造的云锦缎匹以供挑选。按规矩,楚言作为贵人,也在接见之列。
织造夫人李氏是个眉眼精明、举止得体的贵妇,言语间对楚言极为恭敬,一口一个“琪贵人”,夸赞六阿哥聪慧,塔娜格格福相,又极力推荐几匹颜色鲜亮、织金灿然的锦缎,说是最适合为年轻皇子皇女裁制新衣。
楚言含笑听着,目光掠过那些华美的锦缎,心中却暗自警惕。她随意指了两匹颜色素雅、质地柔软的料子,说是给孩子们做里衣,对那几匹过于耀眼的织金缎子却未置一词。
李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又堆起笑容,命人将楚言选中的料子包好送上。临走前,她似是无意间提起:“宫中主位大多喜爱苏绣,尤其是惠妃娘娘最是喜爱苏绣,妾身家中恰巧收藏了几幅苏绣名家之作,若是琪贵人不弃,改日妾身便送来请琪贵人鉴赏?”
楚言见李氏竟提到了惠妃,想来她与惠妃关系颇深。楚言面上不动声色,淡淡道:“夫人有心了。惠妃姐姐雅擅丹青,精通绣艺,本宫自是敬佩。不过鉴赏之事,本宫于此道只是略知皮毛,不敢在夫人面前班门弄斧。况且旅途劳顿,孩子们也需要安静,就不劳夫人费心了。”
她既点明了自己知道德妃所长,又婉言谢绝了对方的“好意”,态度温和却疏离,让人抓不住任何错处。
李氏碰了个软钉子,脸上笑容不变,又寒暄了几句,便恭敬告退了。
人走后,楚言立刻对秋纹道:“去查查这个织造夫人的底细,特别是她与京中哪些府邸有过往来。”
“是。”
楚言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江南烟雨,心情如同这天气一般,湿润而沉重。惠妃的手,果然伸得够长,连江宁织造府都能搭上关系。这次南巡,恐怕每一步都要如履薄冰。
晚间,玄烨难得早早处理完政务,来到蘅芜苑。他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但看到跑来迎接的胤祚和摇车里挥舞小手的塔娜,神色立刻柔和下来。
用过晚膳,哄睡了孩子们,两人对坐在临窗的炕上。窗外雨声渐密,打在芭蕉叶上,沙沙作响,更显得室内灯火温馨静谧。
“今日织造夫人来过了?”玄烨端起茶杯,状似无意地问道。
楚言心中微动,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耳目,便将在日间与李氏的对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未添油加醋,也未隐瞒自己的警惕。
玄烨听完,沉默片刻,冷哼道:“曹寅是个能干的,可惜家眷眼皮子浅,总想攀附些不该攀附的人。”
他这话,已是近乎明示。楚言垂下眼睑:“臣妾明白。只是……惠妃姐姐在宫中一向温婉贤淑,善待六宫,臣妾实在想不到……”
她以退为进,故意流露出几分不解与困惑。
玄烨放下茶杯,目光深沉地看向窗外雨幕:“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后宫,乃至前朝,有多少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朕有时也觉得……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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