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年8月15日,柏林,无忧宫。
关于比阿克岛大屠杀的、附有沃尔夫上尉所拍摄的、触目惊心照片的详细报告,与来自日内瓦那场“调解会议”的完整纪要,几乎在同一时间,被呈递到了帝国最高统治者林晓皇帝的案头。
林晓首先仔细阅读了比阿克岛的报告,他看得很慢,每一段文字,每一张照片,都没有放过。
书房里异常安静,只有壁炉里木柴偶尔发出的噼啪声,汉斯·伯格少校肃立在一旁,能清晰地感受到皇帝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几乎能让空气冻结的、深沉而冰冷的怒意,仿佛暴风雨来临前极度压抑的天空。
“禽兽不如。”最终,林晓只吐出了这四个字,声音低沉而沙哑,却蕴含着足以撕裂一切的风暴。
他拿起那些照片,一张张更加仔细地看着,目光尤其在那具被刺刀贯穿的孩童尸体、那些被焚烧的老人、被凌辱杀害的妇女的特写上停留了很久很久,灰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冰焰在燃烧。
然后,他拿起了日内瓦会议的纪要,快速而高效地浏览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的、充满讥讽和蔑视的弧度。
“看看,汉斯。”他将纪要递给侍立一旁的汉斯,声音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
“我们的‘朋友们’……是多么急切地、甚至有些不顾体面地,想要保住那条在太平洋上已经彻底疯狂、开始无差别撕咬所有靠近生命的恶狗。”
“他们不是在担心和平,他们是在担心,一旦这条恶狗被我们彻底打死,就再也没有能给我们制造足够麻烦、牵制我们力量的工具了。”
汉斯快速看完后,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脸上满是愤慨:“陛下,比阿克岛的证据……这些照片,是铁证!如果我们现在立刻公布出去,必将让日本在国际社会,哪怕是在那些原本对其抱有同情的中立国面前,彻底声名狼藉,陷入绝对的孤立!”
“也能狠狠扇那些在日内瓦道貌岸然、试图为其辩护的伪君子一记响亮的耳光!这是我们的道德制高点!”
林晓却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他从宽大的办公桌后站起身,踱步到巨大的拱形窗前,望着窗外柏林夏日晴朗而明媚的天空,目光却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遥远的太平洋和日内瓦会场上的暗流涌动。
“不,汉斯。你的想法很好,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转过身,眼神深邃而冷静,充满了战略家的权衡。
“这些照片,这些血淋淋的证据,是我们手中一把极其锋利的武器,但正因为其锋利,才要用在最关键、最能一击致命的时刻。”
“现在公布,固然能立刻让日本陷入舆论漩涡,但也会打草惊蛇,那些躲在幕后的‘调解者’们,会立刻调整策略,他们会一边假意谴责,一边更加隐蔽地为日本提供支持,甚至会利用我们的‘抢先公布’,反过来指责我们利用悲剧进行宣传,模糊焦点。”
他做出了一个冷静得近乎冷酷的战略性决定:“传我的命令:暂时严格封锁比阿克岛屠杀的一切消息,所有知情人员签署保密协议,相关报告和照片列为帝国最高机密,仅限于最高统帅部核心成员知晓。”
“对日内瓦的那些所谓‘调解’和‘关切’,通过外交渠道,予以最冷淡、最公式化的回应,强调帝国在太平洋的一切军事行动,都是出于彻底消除日本军国主义威胁、维护地区和平与秩序的自卫和必要措施。”
“在日本自上而下对其战争罪行进行彻底清算、其发动战争的能力被根本性解除、其对世界和平的威胁被永久消除之前,帝国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有前提条件的谈判。”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冽光芒:“让日本人…继续他们自取灭亡的疯狂表演吧,也让那些自以为能够操控棋局的‘调解者’们,继续他们可笑而虚伪的偏袒表演。”
“比阿克岛上那些无辜亡灵的鲜血和冤屈,将成为我们法庭上最有力、最无法辩驳的控诉!”
“血债,必然要用血来偿还,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复仇需要智慧,需要选择最佳的时机,现在,我们最需要的……是耐心。”
1919年8月16日,日内瓦,湖畔豪华酒店会议厅。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被金色的绳索束起,窗外是波光粼粼、天鹅游弋的日内瓦湖,远处勃朗峰的雪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会议厅内,水晶吊灯投下温暖柔和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雪茄的淡蓝烟雾和皮革座椅的轻微气味,然而,在这片看似优雅平和的外交氛围下,暗流却在悄然涌动。
会议似乎正朝着美、英、法代表所期望的方向“滑行”。
德国代表,冯·伯恩斯特夫伯爵一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身着剪裁合体的黑色外交礼服、举止间带着古老容克贵族特有的矜持与冷静的资深外交官此前一直保持着符合其身份的克制与严谨。
他用精准但略显枯燥的外交辞令,逐条反驳对方的论点,反复强调帝国行动的防御性和对恢复地区秩序的必要性。
这种近乎刻板的回应,在美英法代表看来,更像是柏林在日益增大的国际压力下,开始显露出犹豫甚至软化的迹象。
他们相互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暗自得意,言辞也随之变得更加“恳切”,并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我亲爱的伯爵阁下,”美国特使,一位名叫哈里森的经验丰富的老牌外交官,将身体微微前倾,肘部撑在光可鉴人的红木会议桌上,指间的哈瓦那雪茄散发出醇厚的香气。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声音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真诚,“我们所有人都必须承认,贵国在太平洋的权益受到了严重的侵犯,贵国士兵的英勇与牺牲也令人敬佩,愤怒,是完全正当的情绪。”
他话锋一转,如同熟练的舵手调整航向,“但是呢,真正的、持久的和平,往往需要冲突双方的共同努力,更需要我们这些肩负着维护世界秩序责任的大国,展现出超越一时得失的智慧和担当。”
“一个过于苛刻、甚至带有屈辱性的和平条款,往往只会埋下未来更大冲突的种子,这绝非文明世界所愿见到,为何……我们不尝试给和平谈判一个机会呢?或许,我们可以在此,共同探讨并拟定一个……嗯,一个能为各方所接受的、体面的停火框架?”
英国流亡政府的代表,一位名叫菲茨威廉的爵士,头发银白,举止一丝不苟,适时地接过话头,语气中带着一种忧心忡忡的“责任感”:
“哈里森特使所言极是,或许,我们可以寻求一个渐进式的解决方案,例如,作为建立初步互信的第一步,是否可以首先考虑停止对日本本土港口和其关键海上航运线的攻击?”
“这无疑将是展现德意志帝国恢弘气度与和平诚意的绝佳机会,也能为后续更深入的对话创造良好的氛围。”他的话语轻柔,却像裹着天鹅绒的匕首。
冯·伯恩斯特夫伯爵静静地听着,脸上如同戴着一副精心雕琢的面具,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蓝色眼睛,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他耐心地等待着,直到美英法代表几乎将他们所有的“道理”和“建议”都陈述完毕,会议室里出现了一段短暂的、带着某种期待意味的沉默,仿佛在等待他的“妥协”。
这时,他才缓缓地、极其沉稳地站起身。这个动作本身并不突兀,却瞬间吸引了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
他整理了一下礼服的衣襟,动作从容,但那双蓝色的眼眸深处,已开始酝酿一场即将席卷一切的风暴。
他没有立刻看向对面那几位代表,而是先将目光扫过会议室角落里那些被允许列席的、来自瑞士、瑞典等中立国的观察员和负责记录的秘书人员。
然后,他打开随身携带的一个厚实的、由黑色顶级小牛皮制成、边缘镶嵌金属包角并带有帝国鹰徽锁扣的皮质公文包,这个缓慢而郑重的动作,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先生们,”他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异常清晰冰冷,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仿佛冰层下汹涌暗流的穿透力,彻底打破了刚才那种虚伪的、“建设性”的和谐氛围。
“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我们聆听了大量关于‘和平’、‘稳定’、‘无辜民众’、以及所谓‘战术层面过激行为’的……精彩论述。”
他刻意在“精彩论述”上微微停顿,语气中的讥讽如同冰冷的针尖。
“你们运用这些充满人道主义关怀的美好词汇,试图粉饰一场正在发生的、赤裸裸的、反人类的暴行;试图为一群彻底抛弃了军人荣誉和基本人性的、披着军装的野兽,寻找哪怕一丝一毫可以开脱的理由。”
他从公文包里,用戴着白手套的双手,极其小心翼翼、近乎虔诚地取出一叠放大了的黑白照片。
他的动作庄重得仿佛在手持某种神圣的遗物,又仿佛那单薄的相纸承载着千钧重量,灼烧着他的指尖与良知。
他没有立即向所有人展示,而是目光如炬,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鄙夷,缓缓扫过美、英、法代表那瞬间变得僵硬、笑容凝固、眼神开始闪烁不自然的脸。
“你们一再追问,帝国为何如此‘固执’,为何拒绝看似‘合理’的停火提议?为何必须不惜代价,彻底清除太平洋上的这颗毒瘤?”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不再掩饰那其中蕴含的无法抑制的愤怒与深沉的悲怆,如同火山终于冲破了地壳的束缚。
“让我来告诉你们!不是因为几艘被鱼雷送入海底的钢铁战舰,也不是因为前线士兵不可避免的伤亡,战争本身就伴随着牺牲与荣耀!德意志帝国是因为这个!因为这些甚至无法用语言形容日本帝国的暴行!”
他猛地将第一张照片高高举起,手臂稳定有力,将画面清晰地转向会议桌对面的各方代表,以及侧面的中立国观察员。
刹那间,会议室里响起了一片清晰可闻的、倒吸冷气的声音!仿佛所有的空气都被瞬间抽空。随即,陷入了一种连呼吸都几乎停滞的死寂。
那张照片上,是一名日军士兵,用明晃晃的刺刀,挑起一个显然已经失去生命的、幼小的巴布亚婴儿。
婴儿弱小的躯体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背景是仍在燃烧的茅草屋和几名日军士兵模糊却透着狰狞与狂热的侧影。
黑白影像剥离了色彩,却将那种极致的残忍与生命的脆弱,对比得更加触目惊心。(狼人大队在村庄里缴获的没来得及销毁的照片。)
冯·伯恩斯特夫伯爵没有给任何人喘息和反应的时间。
他如同一位最严厉的检察官,向法庭呈上证物,一张接一张,稳定而决绝地展示着沃尔夫上尉及其队员冒死拍摄下的、记录着比阿克岛地狱景象的铁证:
被粗糙绳索捆绑在一起、浇上燃油活活烧成焦黑蜷缩残骸的老人,地面上还残留着挣扎的痕迹;
遭受野蛮凌辱后又被枪杀、衣衫破碎不堪的年轻妇女尸体,她们空洞的眼神绝望地望向天空,仿佛在控诉着命运的不公;
在村庄空地上堆积如山的村民遗体,男人、女人、老人、儿童……姿态各异,却同样浸泡在已经发黑凝固的血泊与泥泞之中,苍蝇围绕着他们嗡嗡作响;
被彻底焚毁、只剩下焦黑断壁残垣和缕缕青烟的村庄全景,如同一片文明被最原始的野蛮彻底践踏、摧毁后留下的巨大墓碑……
每一张照片,都是一次无声的、却比任何呐喊都更加震耳欲聋的控诉。
水晶吊灯的光芒似乎都变得惨白,映照着一张张或震惊、或恐惧、或羞愧、或愤怒的脸。
“看看!先生们!请你们睁大眼睛,仔细地看清楚!”冯·伯恩斯特夫伯爵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微微颤抖,但他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控制着,使其更具一有种摧枯拉朽的力量。
“这就是你们口中那个‘表达了和谈意愿’、仅仅可能存在‘某些战术层面过激行为’的日本帝国军队,在比阿克岛上,对数百名手无寸铁、与世无争的原住民犯下的、罄竹难书的罪行!这,不是战争!这是有组织的、蓄意的、彻头彻尾的大屠杀!是灭绝人性的、连野兽都不如的兽行!”
他猛地转向脸色煞白如纸、嘴唇翕动试图开口辩解或至少试图淡化处理的美国特使哈里森,目光如冰冷的刀锋,厉声质问道:
“哈里森特使!请您当着在场所有文明世界代表的面前,大声地告诉我!这就是您和您的政府,轻描淡写地称之为‘过激行为’的东西吗?!”
“用刺刀屠杀婴儿,将活人捆绑起来焚烧,肆意凌辱并杀害妇女——这些令人发指的暴行,是可以用‘战术’这个词来玷污,是可以被轻易‘谅解’的吗?!”
不等对方组织起苍白的语言,他那燃烧着怒火的目光又瞬间锁定了英国代表菲茨威廉爵士:
“菲茨威廉爵士!您忧心忡忡地谈论着‘仇恨的循环’?!当无辜者的鲜血像河水一样廉价地流淌,当弱小的生命被如此残忍地剥夺时,您却在这里担忧施加正义、清算罪行会引来仇恨?!”
“难道要让比阿克岛上这些屈死的亡灵永远得不到昭雪,让犯下这些罪行的凶手逍遥法外,甚至获得体面的和平,才是您所认为的、避免仇恨的正确方法吗?!这究竟是怎样的逻辑?!”
最后,他如同最终审判的目光,沉重地、毫不留情地射向脸色铁青、试图保持镇定却难掩慌乱的法国代表:
“还有您,先生!您高屋建瓴地担忧着远东的‘力量失衡’?!请问,纵容,甚至像今天这样,试图变相鼓励和包庇这种反人类、反文明的暴行,难道就能带来您和您的政府所期望的‘稳定’与‘平衡’吗?!”
“不!这只会滋养出更多、更凶残的恶魔,只会播撒下更大规模混乱与毁灭的种子!这才是对世界和平最大的威胁!”
“他们今天敢制造一场小屠杀,那么明天甚至多年以后,他们会制造一场更大的屠杀,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大屠杀!!!这难道就是你们想看到的吗?!”
他连珠炮般的、充满道德力量的怒吼,在这间装饰奢华、本应进行文明对话的会议厅里激烈地回荡、碰撞。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无形沉重的耳光,狠狠扇在那些试图用外交辞令粉饰太平、玩弄权术的外交官脸上。
那些原本还带着矜持、算计和虚伪关切的面孔,此刻只剩下无法掩饰的震惊、极度的尴尬,以及一丝深藏于眼底的、事情彻底失控后的恐慌。
他们心知肚明,这些照片的真实性几乎毋庸置疑德国人没有必要,也不太可能在这种事情上伪造如此详尽而触目惊心的证据。
这些影像的冲击力,足以在瞬间颠覆任何精心编织的谎言、任何巧妙的外交辞令。
在如此赤裸裸、如此反人类的暴行证据面前,任何偏袒、任何试图“各打五十大板”的言论,都显得无比苍白、卑劣,甚至是一种对自身文明身份的背叛。
“德意志帝国,”冯·伯恩斯特夫伯爵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中翻涌的怒涛强行压下,他的声音恢复了冰冷,但这份冰冷之下,是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更加不可动摇的意志。
“在此郑重声明:帝国绝不会与一个纵容、甚至鼓励其军队犯下如此骇人听闻罪行的政权,进行任何形式的、所谓的‘体面’谈判!帝国的目标,绝不仅仅是赢得一场战争的胜利。”
“更是要代表人类最基本的良知与正义,彻底铲除这种文明的毒瘤!要为比阿克岛上以及所有在类似暴行中遭受苦难的无辜亡灵,讨回这笔血债!在这一点上,帝国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哪怕是与全世界为敌!”
他环视全场,目光如同磐石,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仿佛要将这些话镌刻在历史的墙壁上:
“这些照片,以及附有详细调查过程的报告,很快就会通过适当的新闻渠道,让全世界所有有良知的人都看到。”
“先生们,你们当然可以继续你们在此间的‘调解’努力,但请你们记住历史,以及在场的每一位见证者,都将牢牢记住,在人类最基本的良知、道德和正义面前,你们以及你们所代表的政府,在今天所选择的立场!”
说完,他不再浪费哪怕一秒钟,去欣赏对方那精彩纷呈的脸色,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沉重如山的照片收回到公文包中,扣上鹰徽锁扣,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然后,他向坐在角落、面色凝重的中立国观察员们微微颔首致意,随即挺直了那承载着帝国尊严与人类良知的脊梁,迈着沉稳而决绝的步伐,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这间令人窒息的会议室。
留下身后一片狼藉的外交场面,以及一场注定要迅速席卷全球、掀起滔天巨浪的舆论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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