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网眼的藤须上凝成珠,珠坠落在星轨纹路里,顺着沟槽往网中央聚,积成个指甲盖大的池。林辰的靴底碾过池边时,后颈的铁蕊突然泛起细微波纹,像被池水映亮的镜——他低头,看见婴儿掌心的星籽正往池里坠,籽上的光纹在水面荡开圈,圈里浮出片迷你的叶,叶尖的铁锯齿轻轻蹭着婴儿的指腹,痒得他咯咯直笑,小脚蹬着林辰的胳膊,袜底的星沼藤绒毛勾住网纹,拉出细细的丝。
“池里能种东西。”阿古拉蹲在池边,指尖刚触到水面就被烫得缩回,指腹留下道淡金的痕,“你看这水,凉丝丝的却烧手,像掺了铁水的晨露。”他从怀里摸出颗星米,往池里抛,米粒落水的瞬间炸开,长出株半尺高的苗,苗叶是铁的青黑,叶脉是藤的银绿,顶端还结着个小小的铁花,花瓣上的露珠滚落,砸在网纹上,溅出细碎的光。
叶语者的姑娘们已在网眼周围辟出片圃,正用银线将光蝶翅膜与星沼藤的气根织成袋,往袋里装池中的水。最年长的姑娘往袋里撒了把光蝶卵,卵触到水的刹那,突然裂开,钻出无数银绿的幼虫,幼虫啃食气根的声音像细沙流过铁筛,每啃一口,气根就粗一分,袋面的星轨纹路随之发亮,在圃边拼出个“生”字(她扶着袋口的手指被幼虫蹭得发痒,却舍不得挪开,耳后的银花印记正微微发烫,烫得她忍不住偏头,却在余光里看见袋底渗出的水落在网纹上,长出片小小的光沼族稻田,田里的稻草人身上,缠着与她发梢相同的银线)。
老匠人把烧红的星铁往池里淬,“滋啦”声里腾起的白雾裹着铁腥味,雾中浮出无数细小的铁屑,往苗的方向飞。他的手背被铁屑烫出个个小红点,却笑得露出缺牙的牙床(铁砧的凹槽里,银绿汁液已积成面小镜,镜中映出的苗正在疯长,茎秆上的风信子花纹里,嵌着暗族的绿焰、叶语者的银线、石轮族的铁纹,像把各族的印记都揉进了骨里)。
暗族少年们的长戟在网外划出圈,绿焰残影扫过池边的苗,苗叶突然往戟的方向弯,叶尖的铁锯齿泛出金红的光。最小的少年突然收戟,戟尖的蓝绿花往苗的方向偏,花茎缠着的铁线与苗的根须相触,在地面烧出条细沟,沟里渗出的银绿汁液正慢慢冷却,凝成青黑色的陶,陶面上的星轨纹路里,嵌着无数细小的光蝶翅膜(他握戟的虎口磨出层新茧,茧上的纹路与陶面的星轨严丝合缝,而他后颈的藤环印记正微微发痒,痒得他忍不住缩起脖子,却在低头时,看见沟底的陶面映出自己的影子——影中的他正往苗上洒水,苗叶上的铁花,开得比网内任何一朵都艳)。
林辰抱着婴儿往圃里走,每走一步,网纹的星轨就亮一分,照亮了圃边悄悄长出的作物:有结着铁壳的星米,有缠着银线的光蝶草,还有棵半人高的树,树皮是藤的银绿,树叶是铁的青黑,枝头挂着的果实,一半是暗族的绿焰状,一半是叶语者的光蝶形。婴儿的小手突然抓住片飘落的铁叶,叶在他掌心化作银粉,胎记处立刻传来阵细密的痒,像有蚂蚁顺着脊椎往上爬(他的小脚蹬着林辰的胳膊,袜子被星沼藤的气根勾住,拉出细细的丝,丝上沾着的铁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串碎钻)。
“这树叫‘共生木’。”叶语者最年长的姑娘从袋里捞出条幼虫,幼虫在她掌心化作银线,缠上树的枝干,“你看这果实,绿焰里裹着光蝶,光蝶翅上沾着铁屑,像把咱们所有人的东西都长在了一起。”她刚说完,树突然剧烈摇晃,果实“噼里啪啦”往下掉,落地的瞬间炸开,飞出无数带着各族印记的光粒,往网内的每个角落飘。
老匠人举着铁钳接住颗果实,果实炸开的光粒落在铁钳上,“滋”地冒出白烟。“好家伙,这果实能当火种!”他把铁钳往池里浸,光粒遇水的刹那化作银绿的苗,苗叶上的风信子花纹正与他手背的铁网伤疤相契(他往掌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布满老茧的手,苗突然往他的方向弯,叶尖的铁锯齿轻轻蹭着他的伤疤,痒得他直咧嘴,却在低头时,看见伤疤里渗出的银绿汁液,正往苗的根须里钻)。
阿古拉在圃里打滚,身上沾满了池边的水,水迹流过的地方,长出片小小的风信子,花瓣上的铁线与网纹相连,像无数条看不见的绳,把他与这片圃捆在了一起。他抓起把光蝶草往嘴里塞,草叶的涩味里混着铁香,像含了片刚从铁砧上摘下的嫩叶(他往共生木的方向滚去,后背的皮肤被草叶割出细痕,渗出的血珠滴在网纹上,竟让纹路上的星轨往他的方向凸起,像在给他让道)。
暗族少年们的长戟突然齐齐往地上戳,绿焰顺着戟尖往池里钻,池水立刻沸腾起来,冒出的气泡里浮出无数细小的星点,往共生木的方向飞。最小的少年突然将戟尖往木上靠,戟身的藤纹与木的枝干产生共鸣,在树干上烧出个环形的痕,痕里渗出的银绿汁液正慢慢冷却,凝成青黑色的陶,陶面上的星轨纹路里,嵌着无数细小的铁珠(他摸了摸陶痕,指尖被烫得发麻,却在抬头时,看见陶痕里的铁珠正在发芽,长出的苗叶上,结着与他甲胄相同的藤纹)。
林辰低头吻了吻婴儿发烫的后颈,那里的胎记已淡成层薄纱,皮下的星轨影正在慢慢游动(他忽然感觉后颈的铁蕊不再震颤,转而散发出温和的暖意,暖意顺着脊椎往四肢蔓延,所过之处的肌肉都放松下来,连握摇篮的力气都柔了几分)。婴儿的小手突然指向网外,林辰顺着他的方向望去,只见网眼的藤须正往网外爬,须尖顶着池中的水,在森林边缘织出片新的圃,圃里的作物与网内的一模一样,只是果实上的印记,多了森林里的兽纹、鸟羽、石纹,像把更多生灵的气息都纳了进来。
“境里的东西,能往外长。”叶语者最年长的姑娘声音发颤,指着网外的新圃,“这不是圈地,是把共生的根,往更远的地方扎。”她刚说完,共生木突然剧烈摇晃,枝头的果实全部炸开,飞出的光粒往网外的新圃飘,光粒落地的瞬间,新圃里的作物突然疯长,藤的银绿与铁的青黑漫过森林的边缘,往更远处蔓延。
光球的光在网中央慢慢亮起,照亮了网内的圃、共生木、池,也照亮了网外正在生长的新绿。林辰抱着婴儿站在光球下,看着每个人都被光粒与藤须包裹,像群被土地温柔孕育的种子(他后颈的铁蕊与婴儿掌心的星籽同时发亮,照亮了彼此的眉眼,在那瞬间,他突然明白,所谓的境生万物,从来都不是凭空创造——是藤要缠着铁才长得高,是铁要靠着藤才生得茂,是每个在境里的生命,都在彼此的血脉里,长出了跨越边界的模样)。
网外的森林里,新圃的作物还在疯长,藤的银绿与铁的青黑在暮色里明明灭灭,像无数双生长的手。婴儿的笑声混着苗叶的沙沙、铁砧的叮当、光蝶的振翅,在网中央回荡,漫过圃、共生木、池,漫向境里境外的每个角落,像在说:
这里的生命,会一直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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