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带着湿冷的水汽,吹在陈默湿透的衣衫上,寒意刺骨。他瘫坐在芦苇丛的阴影里,望着对岸那片黑瓦白墙、炊烟袅袅的镇子,心脏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停止跳动。
“永兴货栈”!
那四个斑驳的字,如同四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眼底!汉口码头的货船,怎么会出现在这偏远的湘西江畔?!是巧合?他绝不相信!这只能是老蛊婆,或者她背后那股势力的触角,已经伸到了这里!他们料定他会沿水路逃亡,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这盆冰水浇得只剩下一缕青烟,呛得他心肺欲裂。对岸的镇子,不再是避难所,而是一个张着巨口的陷阱!进去,就是自投罗网!
可是,不进去呢?回头是荒村和必然的搜捕,上游是绝壁深涧,下游是茫茫未知的荒野。他重伤在身,饥寒交迫,还能撑多久?一夜?一天?
绝望,如同无边无际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要将他彻底吞噬。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困在蛛网中央的飞虫,无论朝哪个方向挣扎,都只会被黏得更紧。
他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咸腥的血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慌乱只会死得更快!必须思考!必须找到那一线几乎不存在的生机!
他的目光再次锐利地扫视对岸的镇子。镇子规模不小,依山傍水,码头繁忙,人来人往。如果追兵真的埋伏在那里,他们也不可能监视每一个角落。或许……可以利用镇子的复杂地形藏身?或许……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个念头疯狂而大胆,让他的心狂跳起来。但风险太大了!一旦被认出,就是十死无生!
他的视线又落回江边。货船静静地停泊着,船工模样的人在码头上忙碌,看起来并无异常。但谁能保证那不是伪装?他仔细观察着码头的地形,寻找着任何可能潜入的路径。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从镇子方向,沿着江边小路,走来两个人。一老一少,老的背着药篓,少的提着鱼篓,像是祖孙俩,正朝着他藏身的这片芦苇滩走来,似乎是要在浅水处下网捕鱼或是采集水草。
机会?!还是……诱饵?
陈默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肌肉绷紧,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他死死盯着那两人,大脑飞速运转。是普通的村民?还是伪装成村民的眼线?如果是村民,或许能向他们求助?或者……至少能打听点消息?如果是眼线……
巨大的风险和对信息的渴望在他心中激烈交战。那两人越走越近,已经能看清他们脸上被江风刻画的皱纹和朴实的表情。老者的药篓里传来淡淡的草药清香。
赌一把!赌他们是普通人!否则,困在这里也是等死!
就在那祖孙俩即将走到芦苇滩边缘,弯腰准备放下鱼篓的刹那,陈默用尽全身力气,从芦苇丛中猛地挣扎着站了起来,同时发出嘶哑至极的、几乎不似人声的呼喊:“救……救命……”
他故意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更加凄惨可怜,浑身湿透泥泞,伤腿狰狞,脸色苍白如鬼。
那祖孙俩被这突然冒出来的“水鬼”吓得惊叫一声,连连后退,年轻的孙子更是差点跌坐在地。老者惊魂未定,警惕地打量着陈默,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柴刀上。
“你……你是哪个?咋个搞成这样子?”老者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充满了惊疑和戒备。
陈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用膝盖向前挪动,泪水和泥水混在一起,泣不成声(半真半假)地哀嚎:“老……老伯……行行好……我是北边逃难来的……被山匪抢了……打伤了腿……好不容易漂到这儿……给口吃的……指条活路吧……”他刻意隐瞒了真实来历,编造了最普通的逃难理由。
老者皱着眉头,仔细打量着他,眼神中的戒备稍减,但疑虑未消。他看了看陈默溃烂的伤腿,又看了看他年轻却布满恐惧的脸,叹了口气:“造孽哦……这兵荒马乱的……”他示意孙子从鱼篓里拿出两条不大的活鱼,扔到陈默面前,“娃崽,吃的给你,快走吧。这地界不太平,前几天还有生人打听事儿呢,你莫要久留。”
打听事儿?生人?陈默心中巨震!果然有追兵!
他装作懵懂害怕的样子,连连磕头:“谢……谢谢老伯!是……是啥生人?山匪追来了吗?我……我该往哪走啊?”
老者似乎不愿多言,摆摆手:“莫问那么多,吃了快沿江往下游走,二三十里外有个三岔口,往左是进更深的山,往右……听说能通官道。你自己掂量吧。莫要进镇子,最近镇上不太平。”说完,他拉起还在好奇张望的孙子,匆匆离开了,仿佛生怕惹上麻烦。
陈默瘫坐在原地,心脏狂跳。信息!宝贵的信息!追兵在镇上!镇子不能进!下游三岔口,官道?官道意味着可能通往更大的城镇,但也可能更容易被盘查!进深山?那是绝路!
他捡起那两条还在蹦跶的鱼,也顾不得生熟,狼吞虎咽地生吃了下去,腥咸的鱼肉和鳞片刮着喉咙,却暂时缓解了灼烧般的饥饿感。
现在,他必须做出抉择。是冒险潜入危机四伏的镇子?还是沿着江往下游走,去那个三岔口赌一把?
他望向对岸那看似平静的镇子,又望向脚下奔流不息的江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他想起玄玦师伯竹简上关于“清明印”护体、避水通幽的模糊记载,虽然语焉不详,但此刻已是他唯一的依仗。
他决定赌一把最大的!不直接进镇,也不马上去三岔口。他要利用夜色,借助“清明印”的力量,尝试沿江岸水下潜行,绕过镇子范围,直接前往下游!虽然危险至极,但或许是唯一能避开明哨暗卡的方法!
夜幕,再次降临。江风更冷,江水更寒。陈默将“清明印”紧紧握在手中,贴在胸口,集中全部意念沟通那丝祥和气息。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毅然滑入冰冷刺骨的江水中,向着下游无尽的黑暗,开始了又一次九死一生的亡命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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