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卷终·血诏
广济渠的晨雾泛着铁锈腥气，赵五指尖拂过漕船栏杆上干涸的血迹，那是三日前范阳突围时慕容芷断臂溅上的热泪。怀中赵江月忽然啼哭，小手抓向水面漂浮的碎木——半截烧焦的桅杆上，钉着半卷血书。
“是漕工暗号。”萨琳娜苍白的手指解开绳结，波斯药膏的气息混着血腥，“睢睢阳旧部用血写诏…太上皇被移囚龙门石窟！”羊皮卷展开，字迹斑驳如泪：“朕闻江淮幼儿啼，知国脉未绝。逆子亨堕魔道，速救…”
赵五猛然攥紧血诏。自范阳邪祭败露，新帝李亨竟下“清漕令”，以诛逆党为名围剿江淮漕帮！昨日收到的密报更令人胆寒：皇帝心腹宦官竟佩戴着史思明的狼头扳指。
“去洛阳。”赵五斩断缆绳时，船底突然传来凿击声！慕容芷残存的左臂挥刀下水，拖出个奄奄一息的少年漕工——他腰间缠着柳蓁蓁编的平安结，掌心紧握半块虎符：“赵…赵娘子生前让我们守着龙门…”
少年气绝前吐出更骇人的消息：新帝借灭佛之名，实派禁军搜山，要在龙门石窟炼“佛骨血漕”！萨琳娜翻出祆教星盘：“荧惑犯紫微，正应龙门方位——他们要抽干太上皇真龙血脉补国运！”
漕船夜渡汴水时，遭遇官兵截杀。赵五将婴儿缚在胸前，弯刀劈碎射来的火箭。火光中惊见对方战船皆涂着江淮漕帮的靛蓝旗色——竟是冒充漕工的死士！“皇帝要嫁祸我们！”慕容芷嘶吼着撞向敌船，独臂点燃火药桶。
爆炸激起的水浪里，赵江月忽然咯咯笑起。婴儿指尖遥指北方，乌云裂处露出北斗星光。萨琳娜骇然：“孩子在引星力…他会招来荧惑劫！”话音未落，一道流星轰然坠向前方漕渠，竟炸出条隐秘水道——正是柳蓁蓁舆图上标注的“隋炀帝密道”！
三人趁乱潜入密道。腐臭的空气中漂浮着梵文经幡，岩壁刻满邪异图腾。慕容芷突然跪地呕吐——她的断臂创口渗出黑血，与石壁符号产生共鸣！“是契丹噬心咒…施咒者就在附近！”
暗道尽头豁然开朗：巨大的石窟中央，太上皇被铁链悬在鎏金佛像掌心，脚下血池沸腾着经卷残页。新帝李亨端坐莲台，左右立着戴佛面的史思明与韦妃余党！
“皇儿来得正好。”皇帝笑声癫狂，“借汝子荧惑血，化朕通天漕！”他挥杖击碎佛首，露出里面青铜铸造的运河龙脉图——安禄山梦寐以求的血漕核心竟藏于此！
赵五拔刀前冲时，史思明突然掀开佛面，露出高力士腐烂半边的脸！“高将军？！”赵五踉跄止步。老宦官喉管插着铜哨，发出非人尖啸：“老夫才是血漕始作俑者…从杨贵妃之死到安史之乱，皆为我教荧惑吞天大计！”
真相如雷轰顶。原来高力士早年得波斯邪术，欲以漕脉改命延寿，不惜勾结安史祸国。假韦妃、假太子皆其傀儡，真正要炼化龙脉的竟是这“忠奴”！
血池突然沸腾，高力士将太上皇掷向池中。赵五飞身去救，却被皇帝弯刀拦腰斩中！剧痛中他看见赵江月爬向血池，婴儿胸口虎符爆出炽烈白光——那光竟化出柳蓁蓁虚影，手持玉簪刺穿高力士咽喉！
“蓁蓁…”赵五踉跄跪地。虚影温柔拂过他的脸，消散前指向龙脉图核心：那里嵌着半块玉蝉，正是柳蓁蓁殉城时丢失的遗物。“以血破局…”她最后的声音如风过耳。
赵五猛然割开掌心，将血抹在龙脉图上。舆图遇血竟显出新纹路：真正的漕脉核心不在龙门，而在睢睢阳废墟！高力士发出绝望嚎叫，肉身在血池中融化。皇帝癫狂扑向赵江月，却被慕容芷用最后力气撞进血池！
“带孩儿走…”独臂女将沉没前掷来一物——那是她从不离身的契丹护心镜，镜面映出皇帝心口蠕动的蛊虫，“陛下早被噬心…救他…”
赵五抱着儿子冲出崩塌的石窟。身后传来皇帝最后的嘶吼：“九年后…潼关…”萨琳娜为断后引爆祆教圣火，波斯火焰与血漕邪力碰撞，将龙门石窟彻底封印。
晨光中，赵五摊开血染的掌心。那里有慕容芷用血画的契丹符文，有萨琳娜塞来的星图碎纸，更有赵江月无意识划出的漕脉新图——三条线交汇处，正是柳蓁蓁长眠的睢睢阳。
“你母亲早就算到今日。”他轻抚儿子睡脸，走向漕船残骸。桅杆上钉着半幅未被燃尽的《漕舆坤舆图》，柳蓁蓁娟秀的批注清晰可见：
“荧惑非祸，漕清则明。愿以血舟渡劫，换天地复晴。”
（第五十四章 完）
——第一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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