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文瑶最后看了一眼太后。
只见武懿已疲惫地闭上眼,揉着额角。
她的侧脸在宫灯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脆弱,却又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坚毅。
她知道,从踏入慈宁宫的这一刻起。
她已身不由己地卷入了一个,远比叶展颜遇袭更为凶险的漩涡中心。
太后的秘密,她的秘密,像两条毒蛇,紧紧缠绕在了一起,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而叶展颜……阿颜,你现在到底在哪里?是生是死?
怀着无尽的忧虑和恐惧,卓文瑶在宫人的“护送”下,走向了慈宁宫西偏殿那未知的囚笼。
身后,正殿内。
武懿太后缓缓睁开眼,对心腹大宫女青鸾低声吩咐,声音冷得像冰。
“秘密去查,近两个月来,所有能接近哀家寝宫的人,特别是夜间值守的。”
“还有,哀家平日用的香料、饮食,全部彻查!”
“记住,要绝对秘密,若有半分泄露,提头来见!”
青鸾领命,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之中。
武懿独自坐在空旷的殿内,手指下意识地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她眼中充满了恐惧、疑惑,以及一丝被巨大阴谋笼罩后的冰冷杀意。
那个挨千刀的死鬼到底是谁?
半个时辰后……
慈宁宫西偏殿。
此处陈设华丽,熏香淡雅,却处处透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精致囚笼感。
卓文瑶被宫人“安置”在此,门外隐约可见值守太监的身影,无声地宣告着她已被软禁的事实。
她坐在铺着软缎的绣墩上,手心冰凉,方才在正殿的惊心动魄依旧让她心有余悸。
太后有孕了!
这个认知像魔咒一样在她脑中盘旋。
寡居的太后,如何有孕?
那太医惊恐的眼神,太后骤变的脸色,以及后来那看似恩赏实为囚禁的安排……
一切都指向一个可怕且匪夷所思的真相。
而自己,竟也在此时被诊出有孕!
两个月……时间如此巧合。
难道太后也……
这……这也太过于可怖了!
卓文瑶抚上小腹,心中五味杂陈。
担忧、恐惧、一丝微弱的喜悦,以及巨大的无助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太后将她留在宫中,绝不仅仅是需要“陪伴”。
自己这个同样“有孕”的宰相夫人,无疑是太后最好的掩护,甚至可能是关键时刻的替罪羊。
武懿绝不会让这个秘密泄露半分,任何知情者,包括那个王太医,最终恐怕都难逃灭口的命运。
自己呢?
周淮安的妻子这个身份,能保住她多久?
想到周淮安,卓文瑶的心又是一沉。
他若得知自己“有孕”并被留在宫中,会作何反应?
他会相信这是他的孩子吗?
应该会的,这老家伙一直在偷偷服用秘药。
其目的就是想要老来得子!
所以,他该是会相信自己的。
不行,她可不能坐以待毙!
卓文瑶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庭院深深,宫墙高耸。
她必须想办法传递消息出去。
既要给卓家的人,让他们加紧寻找叶展颜,也要……或许可以试探一下周淮安?
毕竟,明面上,她怀的是宰相的子嗣。
她环顾殿内,目光落在梳妆台上。
进宫时,她的随身物品似乎并未被仔细搜查,或许宫人碍于她宰相夫人的身份,还未敢过于放肆。
她发间有一支不起眼的银簪,内里是中空的,藏有极小的纸卷和特制墨料。
这是卓家传递紧急讯息的方式之一。
但如何避开耳目将消息送出去?
门外有太监,殿内虽无宫女近身伺候,但随时会有人进来。
正当她心念急转时,门外传来细微的响动。
一个捧着茶点的小宫女低着头走进来,脚步轻得像猫。
她放下茶点,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快速抬眼看了一下卓文瑶。
她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示,手指极快地在托盘下做了一个特殊的手势。
卓文瑶心中猛地一跳!
那是卓家安插在宫中的暗桩联络信号!
卓家的势力,竟然已经渗透到了慈宁宫?
小宫女放下茶点后便躬身退下,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寻常的伺候。
卓文瑶强压住激动,不动声色地走到桌边,指尖划过托盘边缘。
果然摸到了一点极小的凸起。
她借着衣袖遮掩,迅速将那东西纳入掌心。
那是一枚蜡丸。
机会来了!
她回到内室,捏碎蜡丸,里面是一张小小的纸条。
然而,纸条上的内容却让她刚升起的一点希望瞬间冻结。
纸条来自宫外的卓家心腹,内容简短却如利刃穿心。
“潼关消息证实,叶督主遇袭,身中巨毒,生死不明。”
遇袭……身中剧毒……生死难料……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卓文瑶心上。
她眼前一黑,几乎栽倒,连忙扶住床柱才稳住身形。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却被她死死忍住。
不能哭,不能慌!
现在还不是绝望的时候!
阿颜或许还活着!
只要没有收到死讯,就还有希望!
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她不仅要自救,还要想办法继续寻找叶展颜!
她迅速走到梳妆台前,背对着门口。
用那支特制的银簪内的微小纸笔,以密语写下了两条信息:一条给宫外的卓家人,不惜一切代价,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另一条……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写下了给宰相周淮安的消息,只告知自己因“身体不适”被太后留在宫中休养,并“疑似有喜”,望相爷安心。
她不确定周淮安收到消息会如何做。
但至少,要让他知道自己在宫里,出了“喜事”,或许能让他有所顾忌,也能……稍微扰乱一下他的视线。
接下来,就是如何将消息传递给那个小宫女了。
卓文瑶将蜡丸重新捏好,藏在袖中,心中开始飞速盘算。
慈宁宫的这个下午,看似平静,却暗流汹涌。
半个时辰后……
大殿内的檀香烧得有些燥。
武太后斜倚在鸾凤榻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紫檀小几。
几上摊着三四本奏折,边角卷皱,显是被人反复拿起又掷下。
“娘娘,西厂提督曹长寿前来请安。”贴身宫女低声禀报。
武太后眉心那道纵纹更深了:“让他进来。”
曹长寿是踩着无声的步子进来的。
一身栗棕色绣蟒曳撒,腰束玉带,帽檐下那张白净面皮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恭谨。
他拂尘一甩,跪拜下去,声音清亮又不失柔顺。
“奴才曹长寿,恭请娘娘圣安。”
“愿娘娘凤体康泰,千岁金安。”
“起来吧。”武懿没什么力气地抬抬手,“今儿个又有什么事?”
“奴才不敢。”
曹长寿起身,垂手而立,眼风飞快地扫过太后神色。
“只是惦记娘娘近日为国事操劳,特来问安。”
“另外……有几桩关于南城妖言案、漕运扣押货物的细务,需向娘娘禀报。”
太后却打断他,忽然问起完全不相干的事。
“长寿,你说……这慈宁宫,是不是比往年冷些?”
曹长寿一愣,即刻躬身道。
“回娘娘,今年天气是比往年酷寒些。”
“内务府那帮奴才若是短了娘娘的用度,奴才这就去……”
“罢了……”
太后烦躁地一摆手,像是挥开看不见的蝇虫。
“哀家只是觉得,这心里头……比殿里还凉。”
说完,她扭头看向窗外不再言语。
曹长寿屏息凝神。
他猜测太后近日的心烦,十有八九源自那位日渐长大、开始显露棱角的小皇帝。
但这等宫闱之事,他一个宦官,只能听,不能评。
他于是只更弯下腰去道。
“皇上天资聪颖,自有圣断。”
“娘娘苦心,皇上日后必能体会。”
太后冷笑一声,却不接话,手指又敲了敲那几本奏折。
“北边又要粮饷。”
“国库哪里还有余粮?”
“南边水患,赈灾的银子还没凑齐……”
“一个个,都只知道伸手问哀家要!”
“何况……那李勋的兵马还潼关作乱……”
她的声音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尖锐。
“你们西厂,近日就查不出些实在的东西?”
“要你们这些奴才有何用?”
曹长寿心头电转,知道时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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