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京师,柳絮如雪。百草轩总号后院,春生正对着一炉新炼的\"清明膏\"掌握火候,忽见小木风尘仆仆跨进院门,肩头还沾着南方的潮气。
\"师父,\"小木不及施礼,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裹,\"泉州之事恐有蹊跷。\"展开的布包里,几块劣质檀香散发着刺鼻气味,旁边还有一张描摹的倭船图样。
春生拈起一块假香在鼻端轻嗅,眉头渐锁:\"松香掺了南洋罂粟汁...这是要让人成瘾的套路。\"他转身从密室取出一本泛黄的《海药禁方》,指着其中一页被朱砂划掉的字句:\"你看,永徽年间就有药商用此法牟利,后来被列为禁术。\"
师徒二人正在研读,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叩门声。福贵满头大汗地呈上一封火漆信:\"掌柜的,宫里递出来的!\"
信是周大人亲笔,只有潦草数字:\"香案生变,速查永盛堂近年贡香记录。\"随信还附着一小撮香灰,春生捻起细看,脸色骤变:\"这灰中带绿,是用了琉球禁采的'醉仙萝'!\"
当夜,百草轩密室灯火通明。小木翻查历年太医局档案,发现永盛堂三年前进贡的\"安神香\"配方突然变更,新增的几味药材皆来自东瀛。更蹊跷的是,同期太医院几位老太医相继致仕。
\"师父,您看这个。\"小木抽出一页发黄的记录,\"嘉靖二十八年,先帝曾因服用贡香突发心悸,当时负责配香的正是永盛堂前任东家赵焕章。\"
春生凝视着记录上模糊的墨迹,忽然道:\"取师父留下的紫檀木匣来。\"
匣中珍藏的林薇薇手札里,夹着一页从未示人的密信。信上记载着一段宫廷秘辛:当年赵焕章曾试图向皇嗣进献\"迷神香\",被林薇薇识破后怀恨在心。信末有一行小字:\"赵氏擅用异域禁药,其香可乱人心智。\"
\"难怪永盛堂对海外药材如此执着...\"小木恍然大悟。他立即修书泉州,让福贵严查近期所有倭商货物,特别留意那些标注\"药材\"实则不明的箱笼。
六月盛夏,危机接踵而至。先是有御史参奏百草轩\"私通倭商\",接着市面出现大量仿冒的\"百草轩御香\"。最棘手的是,几位官员夫人用了假香后出现幻觉,竟指认是从百草轩购买。
\"这是要让我们身败名裂啊!\"小木在堂前踱步,忽然驻足,\"福贵,你仔细说说,那些夫人出现幻觉时有何症状?\"
\"说是见紫烟缭绕,闻异香扑鼻...\"
\"紫烟?\"春生猛然起身,\"快取《毒经》来!\"
古籍记载,南洋有种\"紫魇菇\"燃烧时冒紫烟,能致幻。但此物罕见,中原医者多不识。春生当即请来致仕的老太医会诊,证实症状确与古籍记载相符。
七月流火,小木做出一件惊人之举。他邀集京师各药号,当众演示\"紫魇菇\"的危害,并将真伪御香的鉴别要点公之于众。这番举动虽自损利益,却赢得了太医院的支持。
但永盛堂的后手更加毒辣。中秋前夕,赵天豪突然献上一炉\"九转还魂香\",声称能治疑难杂症。香炉抬入太医院时,几位太医竟当场晕眩。
\"此香有问题!\"小木冒险拦驾,当众取银针试香。针尖未变黑,他却敏锐地注意到香灰中有细微结晶:\"这是海盐结晶...香中掺了南洋'迷鱼草'的提取物!\"
真相大白,赵天豪被收监候审。但小木在整理证物时,发现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节:迷鱼草的提炼方法,竟与林薇薇手札中记载的解毒术同源。
\"师父,难道我们门中出了叛徒?\"
春生沉默良久,取出林薇薇临终前交付的锦囊。囊中除了一缕青丝,还有张字条:\"香道如医道,正邪存乎一心。\"
十月霜降,案件水落石出。原来赵天豪重金收买了一个叛逃的师门弃徒,才得以破解部分秘方。但就在众人以为风波已平时,小木在清理证物时偶然打翻了那个紫檀木匣。
匣底暗格应声弹开,露出一封血书。那是林薇薇真正的遗训,记载着更惊人的秘密:当年赵焕章所用的迷神香,其实来自宫中某位权贵的指使。而那位权贵,如今依然位高权重。
\"师父...\"小木握紧血书,看向春生。
春生望向宫墙方向,目光深邃:\"把这封信烧了吧。有些真相,现在还不是揭开的时候。\"
暮色笼罩百草轩时,师徒二人在院中焚香祷告。青烟袅袅中,春生轻声道:\"记住,药香之道不在揭人隐私,而在治病救人。\"
但他们都明白,这场围绕香药的斗争远未结束。当小木将灰烬撒入药圃时,并不知道赵天豪在狱中正咬破手指,在囚衣上画下一个诡异的香炉图案。
而遥远的南方,一艘倭船悄然驶离泉州港。船首立着个戴斗笠的女子,手中香囊散发着与\"九转还魂香\"相似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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