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西边吹来,拂过竹庐檐角,带起一片落叶。叶未落地,已在半空碎成粉末。
玄阳的手指搭在拂尘柄上,不动。
片刻后,他缓缓起身,万灵拂尘轻扫地面三匝,足下青石无声裂开细纹,一道符印沉入地底,与百里外的归藏符网悄然接引。昨夜北斗第七星闪动之后,他已察觉天地气机有异——不是煞气冲撞,也不是灵气紊乱,而是人心深处那一丝极细微的偏移,像墨滴入水,尚未晕开,却已开始渗透。
他迈步前行,脚步不疾不徐,每一步落下,皆在营地十二节点留下一道无形印记。这些节点由他亲手布设,连通地脉,能感应百里内生灵心绪起伏。行至东村学舍前,他驻足片刻。屋内孩童正执笔习字,砚台微漾,墨香浮动。一名少年写“安”字时,笔尖顿了两下,眉心轻轻一皱,似有杂念掠过。
玄阳并未进屋,只将拂尘尾梢一点门槛,一道淡不可察的符光渗入木缝,顺着地基蔓延而下,化作一枚静渊子符,悄然嵌入土层深处。此符不显威能,唯有一效:阻断外识侵扰,护持书写者本心清明。
他继续前行,穿林过碑,一路所见皆是寻常景象——老者对坐诵读,妇人炊饭,孩童嬉戏。可越是平静,越让他警觉。真正的风暴,往往始于无声之处。
行至南村祠堂外,他忽然停步。祠堂石阶上刻着一个“和”字,乃仓颉亲书,原为教化之用。此刻那字边缘竟泛出一丝极淡的红痕,若非以神识细察,几乎无法察觉。更诡异的是,那红痕并非附着于表面,而是自笔画内部缓缓渗出,如同血丝从骨中生长。
玄阳俯身,指尖轻触石面。刹那间,一股微弱却阴冷的意念反噬而来,欲钻入识海。他眉心通天箓微闪,那意念立时如遇烈火,瞬间消散。
这不是外力强攻,也不是符阵入侵。这是有人在人心深处种下了躁动之种,借文字为媒,以执念为引,悄然扭曲认知。今日写“和”,明日便可能视为“杀”而不自知。
他收回手,目光沉静。随即闭目,以太极之道回溯因果。片刻后,识海浮现画面:数名孩童昨夜梦中皆见金影低语,诱其改字换意,言语温柔,却字字含毒。他们醒来后毫无记忆,只觉心中烦躁,提笔时便自然流露出不安之意。
玄阳睁眼,不再迟疑。他取出三枚微型符种,分别埋入东、南、北三村的地基之下,与先前布下的静渊子符形成联动之势。九道符印同时共鸣,整片区域的心绪波动被纳入监控之中,一旦有人心志动摇,符阵即会自动触发净化之力。
他刚收手,掌心忽感一烫。
低头看去,袖中那缕昨夜拾起的灰痕竟自行蠕动,如活物般攀上指节。他不动声色,将其引入掌心,闭目感应。这灰痕源自混沌残纹“锁界”,本不该有反应,如今却因某种外力牵引而复苏。
就在此时,主碑方向传来一声轻响。
一块嵌于碑底的青玉符片突然自燃,火焰无声无息,转瞬化作一道青灰符灰,如蝶般飘向空中,直落他掌心。
玄阳接过符灰,神色微凝。
这是“观劫镜符”的预警信号。此符设于西海龙脊,专司监察文明气运变动,唯有当族群集体意识面临崩解危机时才会自燃。以往此符只在封神劫、血海暴动等大劫中启动,如今竟因人心将乱而触发,说明敌手手段已触及文明根基。
他闭目,以符道反溯情志源流。识海中浮现万千细线,如蛛网般缠绕人族文字,每一根线上都挂着一丝怨念、嫉妒、猜疑。这些情绪本存于世间,却被某种力量汇聚、放大,欲将文字转化为仇恨的载体。
玄阳睁开眼,转身走向主碑。
他立于碑前,双手结印,九大道脉节点同时震动。地底符阵全面激活,“万文守真大阵”缓缓开启。此阵不伤一人,不显光辉,唯在所有公开书写的文字之上附加一层正念烙印。任何被恶意篡改之意,只要显现,便会立刻被还原净化。
与此同时,他在营地四周布下“无光结界”。此结界不遮形迹,不掩气息,却能让整个区域从天机推演中退隐,如同落入时间褶皱,难以被外界锁定。
做完这一切,他盘膝坐下,双目微阖。
神识却未收回,而是顺着地脉延伸,覆盖百里之内每一寸土地、每一个呼吸、每一次提笔落墨。
他知道,敌人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会继续试探,继续渗透。但只要他还在这里,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字,就不会变成刀。
晨光初现,仓颉提着竹简走来。
他站在碑前,欲请教“信”字构造之理,话到嘴边,却忽然顿住。眼神有一瞬涣散,唇角微微抽动,仿佛想说什么,又像是被什么压住了喉咙。
玄阳察觉异样,拂尘轻点其眉心。
一道温润符光渗入识海,仓颉浑身一震,猛然清醒。他惊觉自己方才竟有一瞬念头翻腾,竟想将“信”字拆解为“人言可畏”,并以此作为讲学内容。
“师尊……我……”他声音微颤。
玄阳未责,只低声说道:“文载道,亦载劫。你所书每一字,皆有人心共鸣。今外邪欲借众生意念成灾,故我已设符护群生。”
他取出一枚玉简,递予仓颉:“此中刻有‘守真心符’三式,随身佩戴,可护神魂清明。”
仓颉接过玉简,指尖触到那温润符纹,心中躁动尽消。他深吸一口气,躬身行礼,转身离去。
玄阳仍坐于碑下,不动。
远处,一名老者提笔在墙上写下“安”字,墨迹未干,墙缝中竟渗出一丝红雾,缠绕笔画边缘,缓缓向上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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